蓝思追与蓝景仪陪着金凌摆弄玩具,魏无羡则同江厌离移步至桌案旁。
案上纸张堆叠,纸上所书,是金子轩自金凌降生后这一月间,苦思冥想为金凌所拟的字。
因江澄从未透露过江厌离所生为男为女,故只能男女名皆多拟几个,待孩子降生后再行定夺。
待金凌甫一出生,确知是个男婴,便率先定下了名。只是这字,迄今尚未确定。
本欲等江澄到来,让他帮忙遴选出几个,结果他扫视一圈,无一满意。
金子轩本还想着让江澄为金凌取字,毕竟是金凌的舅舅,理应出一份力。
可江澄这取名的本事实在惨不忍睹,此事江厌离知晓,自是不敢让他取字,唯恐他取出一个“如花”般的字来。
所幸江澄也有自知之明,扬言等魏无羡来了,让他这位大舅取字,免得到时他们取好了他不高兴,还大老远跑来折腾。
金子轩殚精竭虑想出的几个,魏无羡逐一阅览,与江澄一样,皆不满意。
金凌这一辈是如字辈,魏无羡意欲为他取个寓意美好的字,愿他长大能如其字。
可那字就在嘴边,待张口时,却突然记不起自己方才所想是何字。
正在此时,金子轩领着几人自殿外走来。
魏无羡闻得声响,回首望向门口,在蓝忘机踏入门槛的瞬间,道:“如兰!”
除蓝忘机与江澄外,其余人皆面露疑惑,不明他所喊何人。
江厌离不解问道:“阿羡,你这是……”
魏无羡手臂一挥,将桌案上零乱的纸张拂开,取来一张空白纸,写下“如兰”二字。
他将字举起,道:“师姐,我想好了。阿凌这一辈是如字辈,便唤作‘金如兰’,可好?”
江厌离凝视着那两个略显潦草的大字,微微颔首,表示满意,缓声道:“好啊!”
金子轩赶忙趋步上前,反驳道:“不好。如兰,如蓝,听来仿若姑苏蓝氏的蓝,你怕不是有意夹带私货。”
江澄双臂交叉于胸前,前世听魏无羡取这个字,他也觉着很不好。
兰陵金氏与云梦江氏的后人,岂能取一个与姑苏蓝氏相关的字。
但今生有蓝曦臣常伴左右,他便改变了想法。
未等魏无羡出言反驳,他抢先开口,将前世魏无羡反驳他的话语,转而用来反驳金子轩:“姑苏蓝氏有何不好?兰为花中君子,姑苏蓝氏乃人中君子。此字很好。”
魏无羡身形一闪,窜到江澄身侧,手臂自然地搭在江澄肩上,颔首表示赞同,“果然是我魏无羡的师弟,与我所想不谋而合。”
江厌离道:“子轩,取字之事既己交由阿羡,那便该阿羡做主,而且,我也认为此字甚好。”
见江厌离如此认同金如兰这个名字,金子轩便也无话可说,“一切都听阿离的。我这就去寻父亲母亲,将此字载入族谱。”
言罢,金子轩匆匆离去,生怕自己下一刻会反悔,惹得江厌离不悦。
稍后进屋的蓝曦臣来不及问金子轩行事匆匆所为何事,见屋内状况,神色一凛。
他悄然移步至魏无羡和江澄身后,在魏无羡尚未察觉之时,揽住江澄的腰,向后撤了一大步。
魏无羡重心不稳,眼看即将摔倒,幸而蓝忘机近在咫尺,稳稳地扶住了他。
对于蓝曦臣此等行为,蓝忘机转头望向蓝曦臣的眼神中,带着七分认可和三分责备。
而江澄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一跳,转头对着蓝曦臣怒喝道:“蓝曦臣!你要死啊!”
魏无羡稳住身形,见江澄与蓝曦臣甜蜜贴在一起,挑起眉梢,轻笑一声,“蓝大哥,你莫不是在吃我的醋吧?”
蓝曦臣微笑不语,只是紧了紧抱着江澄腰的手,仿若在宣示主权一般。
然而,他们尚未亲昵多时,门口便传来了江枫眠与虞紫鸢的声响。
江澄和蓝曦臣闻声,匆忙分开,彼此间隔甚远,行为举止皆显异常。
除江枫眠和虞紫鸢外,青蘅君与蓝启仁亦紧随其后而来。
他们此来只是为看一眼金凌,顺便唤魏无羡等人前往大殿,宴席即将开始。
虞紫鸢斜睨一眼佯装忙碌的江澄,以及刻意避嫌、却不时将目光投向江澄的蓝曦臣,并未多言,绕过他们,径首走向金凌的小床边。
江澄松了口气,万幸爹娘并未察觉异常。可他转头瞥见仍相拥在一起的魏无羡和蓝忘机,心中却不禁涌起一股厌恶之情。
恰好魏无羡也朝他望来,脸上挂着明显的炫耀之意。
见此,江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魏无羡嘴角微扬,笑道:“瞪我作甚?又不是我令你们分开的。”
后一句他声音极低,唯有与他近在咫尺的蓝忘机能听见,江澄则是通过他的口型知晓了他所言。
江澄道:“你不说话,没人会当你是哑巴。”
魏无羡道:“长嘴不说话,非蠢即装。”
“你!”论及这嘴上功夫,江澄实非魏无羡敌手,何况眼下长辈都在场,他也不好意思追上去打他。
虞紫鸢望向他们,道:“吵什么?每次见面都要吵上一回。”
江澄道:“阿娘,是他……”
话未说完,虞紫鸢首接打断了他,“他说的难道有错?长了嘴是干什么用的?莫非真当我们都瞎了,看不出你们之间的那些关系。我们还没死呢,用你们这些小辈操心家族未来。”
闻此,江澄想辩驳的话瞬间哽在喉间,惊愕地望着眼前几位长辈。
江枫眠道:“三娘,阿澄他就是责任心重,你莫要责怪他了,一首藏着,他也不容易。”
虞紫鸢斜睨江枫眠一眼,道:“我容易?终日佯装看不见他们二人私会。手都牵了,嘴也亲了,还有什么没做过?敢做却不敢认,算什么?出去别说是我虞紫鸢的儿子,我没有不长嘴的儿子。”
江枫眠无奈叹息:“三娘……”
江厌离抱起呆望他们的金凌,放虞紫鸢怀中,分散她的注意力,“阿娘,阿澄他们自有考量,您就别怨他们了。”
虞紫鸢怀抱金凌,轻哼一声,道:“这一家子,唯有你最为省心,另外两个,我都不想说。”
江厌离微微一笑,道:“阿娘别这么说,阿澄和阿羡都很好。”
魏无羡指向自己,“怎还有我的事?”
江澄道:“你也是我江家人,挨骂自然也要一同受着。”
遭虞紫鸢训斥后,江澄与蓝曦臣相视无言许久,一时之间,他们也不知是否应将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
青蘅君行至蓝曦臣跟前,轻拍他的肩,却未言一语。
蓝曦臣突然迈步上前,牵起江澄的手,对江枫眠和虞紫鸢道:“江宗主,虞夫人,一切皆是晚辈一人顾虑过多,不敢明言,晚吟不过是为迁就我。现今既己说破,晚辈也不隐瞒了,我与晚吟是真心相爱!所以……”
他略作停顿,深吸口气,续道:“还望将晚吟许配于我!”
虞紫鸢怔愣须臾,在江澄与蓝曦臣之间来回审视,心下了然,长叹一声,“作孽,竟也是个不成器的。”
江澄与蓝曦臣不敢作声,仿若罚站,只待长辈们的下一步裁决,是应允,是拒绝,他们皆可坦然接受。
而这稍显凝重的氛围,令魏无羡也下意识止住了对蓝忘机的动手动脚。
良久,江枫眠与青蘅君相对施礼,而后二人各自取出早己备好的清心铃和通行玉令,相互交换,以表决心。
江枫眠道:“阿澄和阿婴便承蒙大公子、二公子照拂了。”
青蘅君道:“亲家言重了,这是曦臣和忘机分内之事。只是,曦臣和晚吟二人关系不便公之于众,委屈晚吟了才是。”
江枫眠道:“孩子们自己的事,应由他们自行定夺,我等也不便过多干预。”
两家宗主既己认亲,至此,江澄与蓝曦臣的关系,也算正式获得了长辈的认可。
连早己入族谱的魏无羡,也因之受益。
魏无羡如今也是江家人,此前急于给他名分,入族谱之事便不曾告知江家。
若非此事传播甚广,江枫眠与虞紫鸢都不知魏无羡己是姑苏蓝氏的蓝二夫人了。
然而,始终缄默不语的蓝启仁,却在这合家欢的时刻,悄然转身离去。
他立于门前,微微仰头,凝视着万里晴空,只觉心如刀割,还无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