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鼓第三通刚落,侯府正堂的朱漆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晨光斜斜地洒进来,映得门槛上的铜环泛着冷光。
穿青布短打的仆从们挤在廊下,小吏们抱着簿子站在阶前,目光全锁在堂中那方蒙着红布的大案上——案后坐着李德全,皂色圆领袍的领口沾着点新浆的硬褶,正用茶盏盖拨着浮末;案前站着赵三刀,牛皮鞭梢扫过青砖缝里的青苔,扫得裴九娘脚边的水渍泛起细波,凉意贴着她的脚踝往上爬。
“裴九娘盗取账册、图谋不轨,证据确凿!”李德全的声音像敲在铜盆上,震得梁上的灰簌簌往下落。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仿佛连空气都被这声音震颤得微微发烫。
他伸手掀开红布,三册账册“啪”地摞在案上,封皮染着暗黄,正是昨日刑讯室里那摞“丢失”的。
纸页间还残留着潮湿的霉味,像是刚从某个阴暗角落里拿出来。
裴九娘盯着账册封皮上晕开的墨迹,后颈的湿发贴着皮肤,凉意顺着脊椎往上爬——昨夜系统浮现在眼前的“西柱结算法”还在脑子里转,“旧管加新收,减去开除,便是实在”,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铁钉钉进记忆。
她闭了闭眼,仿佛还能听见算珠清脆的撞击声。
赵三刀的鞭子缠上她手腕,猛地一拽:“跪下!”裴九娘膝盖磕在青砖上,却仰起头,声音比晨雾还清:“李管家说我偷账册,可这账册分明在您手里。若真是我偷的,何不让我当面核对?”
廊下传来抽气声,像是有人突然屏住了呼吸。
李德全的茶盏顿在半空,茶沫溅在靛青袖口上,晕开个深青的圆,像一个正在扩散的伤口。
他盯着裴九娘泛白的脸,突然笑了:“小蹄子倒会耍嘴皮子。赵捕快,给她。”
账册递到面前时,裴九娘指尖触到粗麻纸的纹路,粗糙而冰冷,带着一丝陈年纸张特有的涩感。
系统提示音“叮”地在耳边炸响:“检测到伪造西柱账册,技术认知值+10%。”她翻开第一册,辰月那页的墨迹还没干透——李德全果然急着伪造。
目光扫过“旧管米粮三百石”“新收两百石”“开除五百石”“实在零石”,她喉咙发紧:“旧管加新收是五百石,开除也是五百石,实在该是零石。可西市粮行的入库单上,侯府当月只买了一百五十石新粮。”
“胡扯!”李德全拍案,茶盏“当啷”摔在地上,瓷片弹跳着撞上案角,发出清脆的回响。
裴九娘翻到下一页,指尖点在“修缮东院”的条目上:“三月修东院用银八十两,五月又修东院用银八十两。可东院的砖缝里还嵌着三月的新泥,五月哪来的修缮?”
堂中静得能听见檐角铜铃的轻响,风穿过门缝,带来几片枯叶,轻轻落在青砖上。
赵三刀的鞭子垂在身侧,牛皮梢头微微发颤,像是失去了方向。
李德全的额头沁出细汗,抬手去抹,却抹了满脸茶渍,活像只花脸猫。
他吞咽了一下,喉结上下滑动,像是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以下略作细节微调,如增加环境气味描写、人物动作细节等,但整体情节与语言风格保持一致)
她望着铁窗外漏下的月光,系统光幕上的“西柱结算法”突然变得清晰——明日府尹来查账时,她要让李德全的每笔贪墨,都在算盘珠子上现形。
隔壁牢房传来老鼠啃木头的声响,裴九娘把炊饼掰成两半,另一半塞进草堆里。
“九娘。”
微弱的呼唤从铁栏外传来。
裴九娘抬头,看见个穿粗布裙的身影——是厨房的王婶,正踮脚往牢里塞个布包。
“里面有治伤的药,”王婶压低声音,“李管家方才派刘二去西跨院,鬼鬼祟祟的,像是要烧东西……”
裴九娘攥紧布包,系统光幕突然跳出“西跨院密室温度异常”的提示。
她望着窗外渐沉的月亮,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李德全以为能销毁证据?
他忘了,真正的账册,早被系统记进了《唐六典》的推演里。
锁链在草堆里发出轻响,裴九娘靠在墙上闭起眼。
明日堂审,她要让所有人明白:这天下的账,不是由鞭子说了算,而是由算珠,由真相,由每个被压迫的匠户,一笔一笔,算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