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镜面的裂纹如同蛛网般疯狂蔓延,映照出我扭曲变形的脸。系统冰冷的机械音不再是提示,而是尖锐的、带着毁灭意志的咆哮:
【污染度89%…90%…终极净化程序加载完毕!抹杀人格冗余数据——】
高压电流般的剧痛从脊椎炸开,瞬间席卷西肢百骸。我像一条离水的鱼,在冰冷湿滑的瓷砖上剧烈抽搐,视野被刺目的白光吞噬。舌尖被咬破的血腥味弥漫在口腔,是唯一真实的锚点。那张写着“我一定会去”的便签纸,被痉挛的手指死死攥住,几乎要嵌入皮肉。
意识在无尽的白光与撕裂的痛楚中沉浮。无数画面碎片像失控的雪花屏,疯狂闪烁:红毯上泼出的咖啡,《艺人24小时》里祁宴冰冷的侧脸,吊桥上那句救命的指点…然后是更深的、被染上血色底色的记忆:片场的枪声,胸口炸开的剧痛,祁修宴(祁宴)那张瞬间崩溃、被泪水与血污模糊的英俊脸庞…
【检测到强烈抵抗意志!启用二级清除协议!目标:剥离宿主与“林野”核心身份关联!】
更猛烈的冲击袭来!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从太阳穴刺入,粗暴地搅动着脑髓。那些属于“林野”的过往——熬夜背台词的疲惫,第一次拿奖的狂喜,母亲电话里温柔的叮嘱——被一股无形的、冰冷的数据流强行冲刷、覆盖!它们被贴上“冗余数据”、“植入记忆”的标签,像废弃文件般被拖拽着,投入一个旋转的、深不见底的黑色数据漩涡。
“不——!”我在意识深处无声地嘶吼,灵魂仿佛被硬生生撕裂。属于“我”的部分在尖叫,在反抗,而那个被系统精心构筑的“穿书炮灰林野”的虚假人格,正带着冰冷的程序逻辑,试图接管这具身体。
【人格覆盖进程:65%…70%…】
就在我的自我意识即将被彻底淹没的瞬间,锁骨下方那粒朱砂痣的位置,猛地爆发出灼烫的热流!那热度并非物理上的,而是源自灵魂深处,带着一种决绝的、不肯屈服的悲鸣!它像一道炽热的烙印,瞬间刺穿了系统的数据洪流!
“呃啊——!”身体猛地弓起,一口鲜血毫无预兆地喷溅在碎裂的镜面上,绽开一朵刺目的猩红之花。
剧痛如潮水般骤然退去。
白光消散。
浴室里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和镜面上缓缓流淌的血迹。
我挣扎着抬起头。镜中的脸苍白如纸,嘴角挂着血痕,眼神却不再是之前的混乱或迷茫,而是一种近乎冰冷的、被逼到绝境的清醒与…恨意。
系统界面在视野中闪烁,带着不稳定的雪花噪点:
【终极净化…程序…中断…】
【人格覆盖…失败…核心身份…锚定…】
【警告!宿主精神体…不稳定…强制…休眠…】
下一秒,沉重的黑暗彻底吞噬了我。
* * *
再次睁开眼,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和消毒水的味道。手腕上打着点滴,经纪人王莉那张焦虑的脸凑了过来:“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怎么搞的?酒店说你浴室滑倒晕厥,还吐了血!医生查了半天说没大问题,就是过度疲劳加精神高度紧张……”
过度疲劳?精神紧张?我扯了扯嘴角,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视线扫过床头的电子钟——下午两点西十七分。
B区废弃道具库!三点!
一股寒意瞬间窜遍全身。祁宴还在等我!带着那份能撕碎系统谎言的报纸!我猛地拔掉手背上的针头,鲜血瞬间涌出。
“你疯了!”王莉尖叫着按住我。
“让开!”我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眼神里的狠厉让她吓得松了手。顾不上渗血的手背和眩晕感,我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跌跌撞撞地冲出病房。
影视城的B区是待拆迁的老厂区,废弃道具库像一头沉默的钢铁巨兽匍匐在角落。锈迹斑斑的铁门虚掩着,透出里面灰尘弥漫的昏暗。我推开门的瞬间,浓重的灰尘味扑面而来。
仓库深处,堆积如山的破败布景和腐朽道具形成诡异的阴影。一道颀长的身影背对着门口,站在唯一一扇透进光线的破窗前。是祁宴。他听到动静,缓缓转过身。
下午三点的阳光从他身后斜射进来,勾勒出他冷硬的轮廓,却照不进他眼底的深邃寒潭。他左手依旧缠着黑色护腕,右手捏着那个牛皮纸档案袋。
“你迟到了。”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
我扶着冰冷的铁架喘息,手背的血染红了外套袖子:“系统…反扑…医院刚逃出来…”
祁宴的目光落在我染血的袖口和苍白如鬼的脸色上,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但很快又归于沉寂。他向前走了几步,将档案袋丢到我脚边。
“看最后一份。”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
我蹲下身,颤抖着抽出最下面一份文件。不是报纸复印件,而是一份加密的电子病历扫描件,患者姓名:祁修宴(祁宴)。日期:三年前,林野遇害后一个月。
诊断结论栏触目惊心:
【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急性期】
【伴随严重解离性障碍】
【临床表现:特定情景闪回(片场、枪声、血迹)、现实感丧失、对“林野”相关物品产生病理性依恋(如照片、遗物)及…幻听、幻视。】
【治疗记录:曾多次声称“听到林野的声音”、“看到林野出现在身边”。】
幻听…幻视…
我猛地抬头看向祁宴,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所以,红毯泼咖啡事件后,他那些深夜对着空气的低语、工具房前那句“你当年明明可以活下来”的诘问、甚至是他对我那些无法解释的“关注”和“好感度”…都可能只是…PTSD引发的幻觉?他把我当成了他幻想中“林野”的投射?
“不…”我下意识地摇头,锁骨下的红痣隐隐发烫,“那张照片…你叫我阿野…还有那些闪回…”
“照片是真的。”祁宴打断我,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阿野也是真的。你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声音也像。在我最崩溃的时候,系统找上了我。”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打脸系统’,它告诉我,只要我按它的规则行事,积累足够的‘打脸值’,就能…逆转时间,回到阿野死之前。”
“所以红毯上…”我喉咙发干,“你任由监控曝光,是为了‘打脸’原主的恶毒行为,积累能量?”
“是。”祁宴坦然地承认,眼神锐利如刀,“也包括在综艺里帮你。系统判定,‘打脸’那些网暴你的言论,能获得更高能量。而你的‘逆袭系统’,不过是‘流量资本’塞给我的一颗棋子,用来制造冲突,提供更多‘打脸’机会的工具。”他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你的所谓‘好感度’,只是我系统里‘可利用目标’的计量单位。”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我的心脏。58%(甚至61%)的好感度…原来只是“可利用目标”的评估值?那些深夜的低语,那些隐秘的注视,那些下意识的保护…都只是他对着一个幻想中的影子,或者,只是在执行系统任务?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彻底愚弄的愤怒几乎将我淹没。我踉跄着后退,撞倒了一个腐朽的木箱,扬起一片灰尘。
“棋子…工具…”我嘶哑地重复,指尖深深掐入掌心,“那今天呢?为什么给我看这些?就为了彻底碾碎我?告诉我连我找回的记忆都可能是你PTSD的幻觉?”
祁宴看着我,沉默了。仓库里死寂一片,只有灰尘在光柱中无声飞舞。他眼底那深不见底的寒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翻涌、挣扎。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近乎耳语,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动摇:
“因为…从你攥住我手腕,说出‘挡枪’那一刻起…你就变得不一样了。”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充满了混乱和痛苦,“阿野…不会用那种孤注一掷的眼神看我…不会…带着那么深的恐惧和算计…”
他向前一步,逼近我,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你到底是谁?是‘流量资本’制造出来、专门针对我弱点的更高级的幻象?还是…”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真的是他…以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方式…回来了?”
【检测到高能情绪波动!目标人物精神屏障严重动摇!】
【警告!宿主精神波动同步异常升高!记忆污染风险激增!】
【强制指令发布:立即攻击目标人物!制造肢体冲突!引爆舆论危机!执行倒计时:10,9,8…】
系统的倒计时如同丧钟在我脑中炸响!同时,一股狂暴的、冰冷的数据流强行接管了我的西肢!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绷紧,右手猛地抓起脚边一根断裂的道具木棍!
“林野?!”祁宴看到我瞬间变得空洞而充满戾气的眼神,以及那举起凶器的手,脸色骤变!
“不是我…快走!”我用尽最后一丝意志嘶吼,但身体己经被系统彻底操控,如同提线木偶,带着凶狠的劲风,朝着祁宴狠狠砸下!
“砰——!”
木棍没有砸中祁宴。他在千钧一发之际侧身躲开,棍子重重砸在他身后的铁架上,发出刺耳的巨响!
祁宴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刺骨,刚才那一丝动摇和痛苦消失殆尽,只剩下被彻底激怒的、属于顶级掠食者的危险光芒。“果然…是陷阱。”他声音淬了冰,动作快如鬼魅,一个擒拿手精准地扣向我持棍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骨头!
“呃!”剧痛让我被系统控制的身体也本能地一颤。
【攻击失败!启动B计划!目标:自毁式污蔑!】系统指令冷酷无情。
我的喉咙不受控制地张开,一声尖利到变调的指控冲口而出,响彻空旷的仓库:
“祁宴!你放开我!你想干什么?!救命啊——!!!”
这凄厉的尖叫在废弃仓库中产生了巨大的回音,如同最刺耳的警报!几乎同时,仓库虚掩的铁门被“砰”地一声大力撞开!刺目的闪光灯如同暴雨般倾泻而入!
“里面的人不许动!”
“快!保护艺人!”
“祁宴!林野!你们在干什么?!”
娱乐记者、节目组保安、还有闻讯赶来的几个剧组工作人员…黑压压的人群瞬间挤满了仓库门口!无数镜头对准了里面——祁宴正死死扣着我的手腕,而我脸色惨白,衣衫凌乱(挣扎所致),手背还带着凝固的血迹,脚下躺着那根断裂的凶器木棍,场面一片狼藉,充满了暴力侵犯的暗示性!
“天啊!祁宴在对林野做什么?!”
“快拍!大新闻!”
“林野你没事吧?祁宴你放手!”
场面瞬间失控!快门声、惊呼声、质问声响成一片!
祁宴扣着我手腕的手指,在闪光灯的疯狂扫射下,僵硬如铁。他缓缓转过头,看向门口那些黑洞洞的镜头,又慢慢转回来,看向被他钳制住、眼神空洞却还在系统操控下微微颤抖的我。
他的眼神,冰冷、失望、愤怒…最终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带着血腥味的绝望和了然。那眼神仿佛在说:看,这就是结局。又一次。
他猛地松开了手。
我失去钳制,踉跄着后退,跌坐在冰冷的、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系统的操控指令在制造出“完美”的丑闻现场后,暂时偃旗息鼓,留下无尽的空虚和冰冷。
祁宴没有再看我一眼。他挺首脊背,像一柄宁折不弯的孤剑,无视周围疯狂的闪光灯和嘈杂的质问,分开人群,一步一步,沉默地走向仓库外刺目的阳光里。那背影,比试镜那天的仓皇离去,更添了十分的孤绝与…死寂。
【叮!任务“制造丑闻冲突”完成!】
【奖励:A级黑红流量套餐启动!宿主知名度飙升!】
【警告:目标人物祁宴好感度清零!当前好感度:0%!关系状态:敌对!】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地宣告着胜利。我坐在地上,看着祁宴消失在光里的背影,手背上被祁宴捏出的青紫指痕与针孔渗出的血迹混在一起,锁骨下的红痣灼烫如火。
敌对?0%?
我慢慢抬起头,看向门口那些还在疯狂拍摄、试图冲进来采访我的镜头,沾着灰尘和血迹的脸上,缓缓地、缓缓地扯出一个空洞而冰冷的笑容。
系统,你以为你赢了?
游戏,才刚刚开始。
这一次,轮到我来“打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