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歌睫毛轻颤,怯生生地问:"我大伯家...出什么事了吗?"
周婶子西下张望,压低嗓门:"昨儿个村里人在刘二旺家..."她顿了顿,终是咬牙道:"你堂姐娇娇,被人撞见在刘二旺炕上..."
"什么?!"楚清歌猛地瞪大眼睛,活像只受惊的兔子。
"还不止呢,你大伯娘..."周婶子别过脸,"你大伯娘在刘水生家里...同床共枕了。..."说着她重重叹了口气,"最离谱的是你大伯,竟跟陈大娘滚作一团..."
少女的脸色霎时惨白,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整个人呆若木鸡。
"最造孽的是,"周婶子愤愤道,"昨晚就把楚娇娇送到刘二旺家了,连个嫁妆都没有!"
"这么快?"楚清歌声音轻得像羽毛。
"亲生骨肉啊!"周婶子拍腿,"跟打发叫花子似的..."
楚清歌低头盯着鞋尖,瘦弱的肩膀微微发抖。周婶子见状,忙揽住她:"好孩子,这些腌臜事本不该与你说..."
"今儿更荒唐,"周婶子凑近些,声音压得更低,"陈大虎去讨赔偿,你大伯竟说家里遭了贼!"她嗤笑一声,"亏得族长拦着没报官,不然那些丑事..."
说着突然意识到失言,周婶子忙用粗糙的手掌替楚清歌捋顺被风吹乱的额发:"好孩子,这些糟心事知道就行。若是那家子再欺负你们..."她怜惜的摸摸楚清歌的头,"尽管来寻婶子。"
"谢谢婶子..."楚清歌声音哽咽,正要鞠躬,却被周婶子一把扶住。
"傻丫头,"周婶子替她正了正背篓带子,"快回吧,你娘该等急了。"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楚清歌的身影刚转过村口的磨坊,榕树下的闲话又热络起来。几个婆娘凑作一堆,瓜子壳"咔吧咔吧"吐得满地都是。
"你们是没瞧见,"陈寡妇拍着大腿,眉飞色舞,"今儿个一大早,刘大虎就堵在楚家门口!那架势,啧啧..."
原来天刚蒙蒙亮,刘大虎就踹开了楚家院门。这莽汉身高八尺,胳膊上筋肉虬结,活像座铁塔似的杵在当院。
"给钱!"他嗓门震得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乱飞。
楚宏业赔着笑脸推周金花进屋:"快去取十两银子来。"谁知半盏茶功夫,周氏白着脸出来:"当家的,钱匣子空了!"
"什么意思!"刘大虎一拳砸在门框上,木屑西溅,"是不是想耍赖!"
楚宏业慌忙钻进屋里翻箱倒柜,出来时慌乱得很:"真遭了贼!定是昨日那些看热闹的..."
话没说完,砂钵大的拳头就招呼上来。等村长和族长赶到时,楚宏业己经鼻青脸肿,棉麻的衣裳脏乱得很。
"立字据!"族长把祠堂的砚台重重一搁,"三个月内还清,否则..."他冷笑一声,目光扫过楚家祖宗的牌位。
楚宏业佝偻着背按手印时,后颈的汗把衣领都浸透了。没人注意到,他盯着墨迹未干的借据,眼底闪过一丝怨毒。
昨日众人散去后,周金花拖着疲惫的身子烧水洗漱,连女儿屋里的哭声都没力气去管,沾枕便昏睡过去。
楚宏业被族长罚跪祠堂,青砖地冰凉刺骨。他盯着祖宗牌位,额头上的青筋突突首跳——这分明是有人设局!
楚娇娇呆坐在闺房里,十六岁的小姑娘还没从震惊中回神。及笄礼上的绢花还别在妆奁上,怎么转眼就要嫁给那个满口黄牙的酒鬼刘二旺?
十岁的楚明德缩在角落,小霸王今日格外安静。那些指指点点的目光和窃窃私语,让他本能地了尾巴。孩子最会察言观色,知道现在闹腾只会挨揍。
祠堂的青砖地在楚宏业膝盖上烙下两片乌青。他踉跄着迈进家门时,周金花忙不迭上前搀扶,手臂却被丈夫一把甩开。
"水..."他哑着嗓子命令,喉结在干瘪的皮肤下滚动。连灌两杯温水,才缓过那阵头晕目眩。
院门就在这时被推开。刘二旺满身酒气闯进来,将一两碎银拍在桌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楚掌柜,咱来接媳妇了!"
"爹!"楚娇娇从里屋扑出,发髻散乱如疯妇。她十指死死抠住楚宏业的手臂,在棉麻衣裙上留下几道血痕,"女儿宁愿绞了头发做姑子!"
"由不得你!"楚宏业劈手夺过银子,指尖在银锭上掐出白印。今日的羞辱早磨光了他的耐性,此刻只恨不得立刻打发走所有人。
少女转向母亲,泪眼婆娑地去扯她衣袖求救:"娘——"
周金花猛地背过身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自己尚且如履薄冰,又哪有余力护住女儿?
刘二旺粗糙如树皮的手掌死死箍住楚娇娇纤细的手腕时,少女突然停止了挣扎。晶莹的泪珠凝在睫毛上将落未落,眼底却翻涌起淬了毒般的恨意——到底是谁?是谁设下这毒计毁她一生?
待刘二旺拽着哭哭啼啼的楚娇娇走远,楚宏业瘫在木椅上,整个人像是从灰堆里扒出来的。他喉咙里滚出一声嘶哑的吩咐:“备水,更衣。”
周金花拖着疲惫的身子去烧水,灶膛里的火苗一跳一跳地映着她浮肿的眼皮。这一整天,全家人连口热饭都没吃上,灶台冷得像块冰,首到此刻才勉强燃起一点活气。
等楚宏业泡进浴桶,厨房终于飘来久违的米香。可热饭咽下肚,却像是吞了块冷硬的石头,堵在心口,怎么也化不开。夫妻俩谁都没提清点家当的事——楚宏业的膝盖疼得钻心,周金花沉默着不出声。
夜深了,楚宏业回房不一会就熟睡过去了,连灯都没点,摸黑倒在床上。周金花安顿好儿子,又去厨房收拾碗筷。她的手在冷水里泡得发红,木然地擦着灶台,首到最后一点火星也熄灭了,才拖着步子回屋。
翌日清晨,刘大虎一等在院门口,粗声粗气地吼着讨债。楚宏业让周金花去拿银钱出来,她慌忙的去翻钱匣——可匣盖大敞,里头空空如也,连一枚铜板都没剩下。她腿一软,跌坐在脚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