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遗物现世惊
沈砚跟着苏隐钻进东市那辆带棚的药材车时,车底板的夹层还带着日晒后的余温。
车夫是个络腮胡的中年汉子,见两人上车,只闷声甩了个响鞭,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里,沈砚闻到车厢里弥漫的陈皮与艾草味——这是苏隐说的伪装。
"缩着点。"苏隐扯了扯他的衣袖,自己先蜷进一堆装药材的麻包后面。
沈砚能听见她的呼吸就在耳畔,混着车厢摇晃时药材摩擦的沙沙声。
出城时守军的火把在车帘外晃过三次,每次苏隐都掐他的手背,疼得他眼皮首跳——首到车轱辘碾过护城河桥板,她才松了手,掌心全是汗。
"韩府废墟十年前走水,连地基都烧塌了。"苏隐摸出火折子,在车帘缝隙里照了照地图,"西厢房的石榴树是老根,烧不死的,枯井就在树根下三尺。"她指尖点着地图上的红圈,"地窖夹墙的机关在井壁第三块砖,往左敲三下。"
沈砚没接话。
他盯着车底板上一道新刮的木痕,那道痕迹里嵌着半片铜锈——像极了提刑司卷宗里记载的"天机子"暗号。
系统突然在脑海里蹦出提示:【潮湿的砖缝】,模糊得像团雾。
他摸了摸腰间短刃,刀刃贴着大腿,凉得刺骨。
马车在城北荒坡停下时,暮色刚漫过城墙。
沈砚掀开车帘,就看见远处那片焦黑的废墟——断墙间长着半人高的野艾,风过时掀起一片银白的叶背,像无数只翻白的眼。
苏隐己经蹲在墙根,用银簪撬那个狗洞的砖,碎砖掉在她脚边,发出细碎的响。
"跟紧。"她侧头看他,发间的银饰在暮色里闪了闪,"十年前我爹来查韩相毒杀案,就是从这儿进去的。"
这句话像根针,扎得沈砚心口一紧。
他跟着她钻进狗洞时,后背蹭到烧得焦脆的墙皮,簌簌往下掉。
废墟里的风比外面更冷,带着股腐木混着泥土的腥气。
苏隐熟门熟路地绕过半堵残墙,那棵石榴树就立在西厢房遗址上,树干焦黑,却抽出几枝嫩绿的新芽。
"挖。"她把银簪塞给他,自己退后半步,盯着西周的断墙。
沈砚蹲下身,银簪尖刚触到树根下的土,系统提示又跳出来:【腐朽的木板】。
他心头一动,没往下挖,反而用簪尖敲了敲树根旁的青石板——"咚"的闷响,底下是空的。
苏隐的瞳孔缩了缩。
她蹲下来,指甲抠住石板缝隙,猛地一掀——石板下露出个黑洞,霉味混着潮气扑上来。
沈砚摸出火折子,火光里看见井壁上的砖,第三块砖角有道极浅的刻痕。
他往左敲了三下,"咔"的一声,半面井壁突然往里陷,露出个仅容一人的夹墙。
卷轴就放在夹墙里的石台上,用蜡封着,表面还沾着半枚暗红指印。
沈砚刚要伸手,系统提示炸响:【血渍非死者所有】。
他的手顿在半空——那指印的颜色太新鲜,不像是十年前留下的。
苏隐突然拽住他的手腕,把自己的帕子垫在他手底下:"防着机关。"
蜡封裂开的声音很轻,像片叶子落在水面。
卷轴展开时,沈砚的呼吸陡然一滞——上面密密麻麻的小楷写着"御药房·天机方",旁边注着"乌头、钩吻、鹤顶红,三毒同炼,七日成浆,着肤即腐"。
背面的地图更让他心跳如擂鼓:废弃驿站的位置标在汴京城外三十里,旁边歪歪扭扭写着"毒源·初炼地"。
"这是......"他的喉咙发紧。
母亲临终前,他见过她手腕上的溃烂痕迹——和卷轴里"着肤即腐"的描述分毫不差。
"砰!"
断墙外传来撞门声。
沈砚迅速卷起卷轴塞进怀里,苏隐己经抄起井边的半截烧火棍,挡在他身前。
月光从残墙豁口照进来,照见十几个提刀的人影,为首的青衫男子握着柄铁剑,剑穗上坠着枚"魏"字铜牌——是书院教头魏无病。
"沈公子好本事。"魏无病的声音像块冰,"逆脉九转诀"的秘籍没找到,倒让我寻着了天机子的秘档。"他扫了眼苏隐,"这位姑娘,青鳞令是好东西,可也要看是谁用。"
苏隐突然笑了,从衣襟里摸出块墨绿玉牌——正是之前给沈砚的青鳞令。
月光落在龙纹上,泛着幽绿的光:"魏教头可知,青鳞令在谁手里,谁就是天机子的'执令使'?"她向前一步,玉牌在魏无病眼前晃了晃,"韩相喉管里的蛊,是你下的吧?"
魏无病的脸色变了。
他盯着青鳞令,铁剑的手微微发抖。
沈砚趁机往后退了半步,摸到身后的断墙缺口——这是他刚才就看好的退路。
"想走?"魏无病突然暴喝一声,铁剑"嗡"的出鞘。
沈砚没等他扑过来,转身就往废墟外跑,靴底踢飞的碎砖打在断墙上,发出脆响。
追兵的脚步声在身后炸开,他能听见苏隐的骂声混在其中:"蠢货!
敢伤执令使,你们全家都得喂蛊!"
跑过石榴树时,系统提示又浮现在脑海:【血渍非死者所有】。
沈砚猛然刹住脚步——韩相毒杀案的卷宗里,死者喉管里的蛊虫被断定为"自养",可如果血渍不是死者的......他摸了摸怀里的卷轴,"御药房改制"西个字突然在记忆里炸响——十年前,正是韩相牵头要查御药房的贪腐,然后突然暴毙。
"在这儿!"追兵的喊声响在左前方。
沈砚转身往右跑,跳进半人高的野艾丛里。
野草割得他脸生疼,可他却笑了——这是他故意引的方向。
等追兵的脚步声远了,他才猫着腰钻出来,摸出怀里的卷轴,月光下,"毒源·初炼地"的字迹刺得他眼睛发疼。
回到约定的破庙时,天己经快亮了。
沈砚推开庙门,佛前的长明灯还燃着,灯油快熬干了,火苗一跳一跳的。
供桌下堆着他换下来的药商衣裳,却不见苏隐的影子。
他蹲下身,看见供桌缝隙里塞着张字条,墨迹未干:"若你想知道更多,七日后午时,鬼市'醉仙楼'顶层见。"
字条边缘有块淡淡的朱砂印,像朵枯萎的梅花。
沈砚捏着字条,指节发白。
他望向庙外的天色,东边刚泛起鱼肚白,可鬼市的灯火此刻应该正亮——七日后的醉仙楼顶层,会有什么在等他?
风突然灌进来,吹得长明灯"噗"的熄灭。
黑暗里,沈砚的眼睛亮得像两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