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苏州城的天刚蒙蒙亮,沈记绣坊的雕花窗便被敲得咚咚响。苏婉揉着眼睛推开窗,正撞见周延带着三个穿西装的男人站在青石板上,为首的外国人扛着台银色仪器,镜片后的眼睛闪着精明的光。
“苏小姐,”周延的中文带着刻意的优雅,“这位是哈佛大学考古系的劳伦斯教授,专程来研究您的‘并蒂莲帕’。”他的目光扫过她腕间的暗银丝线,“听说这帕子藏着‘东方神秘主义的核心’?”
萧九龄从门后转出来,手里端着茶盏,面色沉静:“周先生,帕子是我替苏婉绣的,要研究,得先问过她。”
苏婉注意到他藏在身后的手——正捏着半块碎玉,与她昨夜从老妇那里得到的半块严丝合缝。这是昨夜破庙暗格里,老班主临终前塞给他的:“这是当年你曾祖父和苏婉曾祖母的定情玉,双生引的秘密,全在里头。”
(二)
劳伦斯的仪器在帕子上扫过三圈,突然发出蜂鸣。他推了推金丝眼镜,用生硬的中文说:“不可思议!这金线里嵌着纳米级的微型图案——像是……人像?”
苏婉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凑过去,见仪器屏幕上投出模糊的影像:一个穿靛青绣娘衫的姑娘,正低头绣并蒂莲;旁边站着个穿月白戏服的男子,手里攥着半块碎玉,眼尾一点朱砂红得刺眼。
“是……”萧九龄的声音发颤,“是我曾祖父和苏婉曾祖母。”
劳伦斯眼睛一亮:“原来‘双生引’不是绣品,是时空胶囊!它把三百年前的影像封存在金线里!”他转向周延,“周先生,这东西的价值远超您的想象——”
“住口!”周延猛地拽住劳伦斯的胳膊,“这帕子属于云隐阁!”他的目光扫过苏婉腕间的丝线,“要么交出来,要么……”
“要么怎样?”萧九龄挡在苏婉身前,手里的水袖金线突然绷首,“用枪指着我们?”
(三)
冲突来得毫无预兆。周延的手下突然掏出电击棒,劳伦斯却抢先一步扑向帕子!苏婉反应极快,反手将帕子塞进怀里,暗银丝线却不受控制地窜出,缠住最近的家丁手腕——那皮肤下竟浮现出与她腕间相同的纹路。
“啊!”家丁惨叫着松手,电击棒“哐当”落地。
萧九龄趁机拽着苏婉往门外跑,穿过青石板巷时,他突然停步,指着墙根的老槐树:“看!”
树洞里塞着块油布,打开来是本泛黄的日记本,封皮上写着“苏婉·民国廿三年”。苏婉翻到最后一页,眼泪啪嗒啪嗒砸在纸上:“九龄哥,今日在戏园后台,我看见帕子的金线里有我们的影子……原来,我们的‘双生’,从乾隆年间就刻进丝线里了。”
(西)
两人躲进废弃的染坊。萧九龄生了堆火,借着火光,苏婉终于看清了金线里的影像:乾隆年间的绣坊里,年轻的苏婉(她的曾祖母)正替戏子萧九龄(他的曾祖父)绣并蒂莲帕,帕角的碎玉与两人的暗银丝线缠在一起;嘉庆年间的战火里,两人护着帕子被追兵追赶,苏婉的曾祖母用丝线缠住追兵的刀刃,萧九龄的曾祖父抱着帕子撞开城墙缺口;光绪年间的戏园后台,两人的曾孙辈(与他们面容相似的男女)捧着帕子私定终身……
“原来,”苏婉的声音发颤,“我们不是第一世的苏婉和萧九龄。”
萧九龄吻她的发顶:“是第三十七世。”他从怀里摸出半块碎玉,与她的半块合二为一,“每代‘双生’,都会在金线里留下影子,护着下一世的我们。”
(五)
染坊外突然传来警笛声。周延的手下带着警察冲进来,劳伦斯举着仪器喊:“他们在破坏文物!”
萧九龄抄起染缸边的木棍,护在苏婉身前:“你们要的是帕子,可帕子的魂在我们这儿!”
苏婉望着他泛红的眼尾,突然想起金线里的影像——每一世的萧九龄,眼尾都有颗朱砂痣,和她腕间的暗银丝线,都是“双生引”的封印。她猛地扯断腕间的丝线,鲜血溅在帕子上,金线突然活了过来,缠上周延的手腕!
“啊!”周延惨叫着摔倒,仪器摔在地上,屏幕上的影像变得清晰:三百年前,苏婉的曾祖母对萧九龄的曾祖父说:“若有一日,我们的后人能看见这些影子,定要护着彼此,护着这帕子。”
(六)
警察的手铐扣在周延腕上时,劳伦斯蹲下来捡起仪器,对着帕子喃喃:“这不是文物,是活的历史……”
苏婉望着萧九龄,他眼尾的朱砂痣在火光里格外鲜艳。她摸出日记本,翻到扉页,上面写着:“双生引,引的不是时空,是真心——每一世的双生,都要为彼此涉险,为彼此守诺。”
“狗哥,”她踮脚吻他唇角,“原来咱们己经为彼此,守了三百年的诺。”
萧九龄笑了,把她搂进怀里:“那下一世,换我守你。”
(七)
深夜,苏婉窝在藤椅里,萧九龄替她包扎被丝线勒红的手腕。窗外的月亮又大又圆,照得帕子上的并蒂莲泛着暖光。
“你说,”她指着金线里的影像,“下一世的我们会是什么样?”
萧九龄望着她,眼里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不管哪一世,我都会在雷暴里喊你‘星儿’,在戏园后台给你递陈皮糖,在你护着帕子时,站在你身前。”
苏婉笑了,把帕子盖在他头上:“那我要在每一世,都替你绣并蒂莲帕,都护着你。”
风里飘着桂花香,混着染坊的靛青味。苏婉望着萧九龄眼里的自己,忽然想起金线里的第一世影像——年轻的绣娘和戏子,在雨幕里相视而笑,暗银丝线缠在两人腕间,像根永不断的线,串起三百年的月光与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