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南洋的海天被铅灰色的雨幕连成一片。戚少保站在水寨瞭望台,掌心紧贴青铜镜体核心,镜面却反常地泛起浑浊的涟漪——本该温顺的南洋镜流,此刻正传递着混乱而冰冷的脉动。碎浪拍打着礁石,发出沉闷的呜咽,空气中弥漫着咸腥与铁锈混合的诡异气味。阮梦舟浑身湿透地撞进水寨议事堂,水珠顺着他额角的狼头刺青淌下,那张惯常带着海上豪气的脸庞此刻只剩煞白:
“陛下!镜流…逆流了!虎跳峡下的海沟里…浮出了石碑!”他的声音带着海风也刮不走的战栗,“刻着…梁山叔伯们的名讳!”
戚少保霍然转身,镜面映出他骤然锐利的目光。瞭望台下,浑浊的海水如同煮沸的墨汁,疯狂地倒灌入礁石缝隙,又在下一个瞬间被无形的巨力推出,形成一个个巨大、旋转的黑色漩涡。漩涡中心,隐约可见嶙峋的石碑轮廓,正随着海水的狂暴吞吐时隐时现,仿佛深海巨兽森然的獠牙。
“备蛟龙甲!引路!”武松低吼一声,镔铁般的肌肉绷紧。他扯过沉重的鲨鱼皮水靠,抓起那柄曾随他打虎、后被梁山镜能淬炼得寒光凛冽的镔铁雪花戒刀。阮梦舟紧随其后,分水峨眉刺牢牢缚在双臂,细长的刺尖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蓝的水光。
冰冷刺骨!这是武松跃入汹涌逆流的第一感受。南洋的海水从未如此阴寒,仿佛浸透了万载玄冰的寒气,丝丝缕缕地钻透蛟龙甲,侵蚀着经脉。浑浊的水体如同粘稠的泥浆,视野被压缩到极限。阮梦舟在前引路,他的身形在逆流中异常灵活,如同一条真正的水中蛟龙,分水刺划开诡谲的水压。
下潜。再下潜。光线被贪婪的黑暗彻底吞噬。武松只能依靠腕甲镶嵌的微弱镜能晶石辨物。突然,阮梦舟猛地停下,手中分水刺颤抖地指向下方——
一片巨大、苍白的石阵,如同巨神的墓碑林,无声地矗立在深渊的海床上。每一块石碑都高达丈余,表面布满了狰狞的珊瑚与蠕动的藤壶,却掩不住那深深凿刻的姓名:
张顺!阮小二!石秀!解珍!解宝!… 每一个名字,都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武松的心口!这些曾在梁山泊呼啸往来的兄弟名号,此刻冰冷地刻在深海之底,散发着令人作呕的亵渎气息。
更令人心悸的是这些石碑的排列!它们并非杂乱无章,而是以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精准,构成一个庞大无伦的——逆十字星芒!十字的末端深深插入黑暗的海床,而中央交汇的核心地带,幽暗的紫黑色光芒如同心脏般缓慢搏动,映照出埋藏其中的半块尖锐结晶!那结晶表面扭曲盘踞着荆棘般的纹路,散发着与那座被摧毁的暗黑祭坛核心同源的污秽能量!正是那块残存的暗黑镜核!
武松的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膛,他猛地想起第秦淮迷舫血战后,潘金莲从那死士首领房中搜出的《镜能改造手札》。手札上那份浸染着无辜者鲜血的名单,每一个被改造试验的忠义后裔名字,此刻都冰冷地刻在这些石碑之上!暗影盟不仅残害梁山血脉,更将他们的名讳铸成墓碑,作为激活暗黑镜能的邪恶阵基!
他强抑杀意,游近最外围一块刻着“张顺”名字的石碑。指关节在冰冷粗糙的碑面上,终于在底部触到一行细微的刻痕。凑近镜能微光,辨认那行小字如同被冰锥刺眼:
“宣和五年,九月初九,亥时三刻”
宣和五年,九月初九!戚少保脑海中如同惊雷炸响!正是他在梁山忠义堂旧址亲手点燃第一柱重建香火,宣告戚家王朝根基初立的那个神圣时刻!就在忠义堂浴火重生、象征希望的光明之日,暗影盟的魔爪己悄然伸向深海,在这片与梁山镜能息息相关的南洋节点,布下了这亵渎血脉、逆转忠义的逆十字碑阵!他们的布局,竟早在那时就己启动,如同潜伏在光明庆典下的毒蛇!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上方海面,一个巨大的逆流旋涡骤然加速旋转,疯狂抽取着西周的海水。漩涡中心,竟短暂地形成一片诡异的平静水面,如同深渊之眼!在那片诡谲的“镜面”之上,模糊的影像开始浮现——
先是一个扭曲、晃动的人影轮廓,衣着样式古怪,绝非此世之人!正是镜中显影的那个神秘现代人影!而在那人影之后,更骇人的景象出现了:一片无法理解的、巨大到遮蔽视线的冰冷阴影,如同钢铁铸造的山岳悬浮于无尽的黑暗虚空。阴影之上,隐约可见一面巨大的旗帜在无风的空间中垂落,旗帜的图案…赫然是一只被荆棘锁链缠绕的地球轮廓!正是戚少保“天下归心旗”徽记的亵渎变种——镜渊初现中,镜渊引路人所揭示的“十字星锚”星际舰队的亵渎徽章!
“砰!”武松心神剧震,戒刀脱手砸在海底岩石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那水面幻影只维持了一瞬,便被狂暴的逆流重新撕碎、吞噬。
“武松兄弟!”阮梦舟的惊呼通过水中传讯镜能传来。他骇然发现,那埋藏在逆十字阵眼中心的暗黑镜核残片,此刻正疯狂地搏动起来!一股前所未有的阴寒吸力骤然爆发,伴随着刺耳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尖啸!整个碑阵的石碑都在嗡鸣,其上刻录的梁山英名仿佛在痛苦地扭曲呐喊!海水不再是倒流,而是被那核心蛮横地撕扯、吞噬!
“撤!”武松猛地回神,一把捞起戒刀,体内少林伏虎罗汉拳的刚猛内力轰然爆发,淡金色的佛光在体表流转,勉强抵御着那恐怖的吸力和侵蚀灵魂的阴寒。阮梦舟的分水刺在水中划出两道交错的蓝芒,如同剪开逆流的蛟龙,两人拼尽全力向上方那一点微弱的天光冲去!
当武松拖着几乎冻僵的身体,将镔铁戒刀“哐当”一声砸在戚少保脚边的甲板上时,水寨内死寂无声。他喘息着,将海底所见一字一句道出,每一个名字都像浸满了冰水。
“张顺、阮小二、石秀…宣和五年九月初九亥时三刻…暗黑镜核…还有…”武松的声音嘶哑,眼中残留着惊悸,“那影子…那船…那旗…和镜渊引路人说的一模一样!”
戚少保沉默地走到瞭望台边缘。下方,南洋的狂涛依旧在逆十字碑阵的牵引下疯狂咆哮,如同深渊巨兽永不满足的吞咽。他缓缓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腰间天下归心旗玉佩上那道细微却狰狞的裂痕——那是天魁命星被锁定的标。
宣和五年九月初九,忠义堂重建之日,亦是暗影盟深海埋碑、亵渎英灵、篡改镜流之时。逆十字己深植于七海镜能脉络,星渊的巨舰阴影己投射于现实的水波之上。镜流逆流,非独南洋之祸,实乃忠义倾覆、星渊倒悬之先兆!他望向远方被暴雨吞没的海平线,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的壁垒,落在那片悬挂着被锁链缠绕的地球徽记的无尽黑暗之中。青铜镜体核心在身后发出沉闷的嗡鸣,如同为即将撕裂此方世界的裂隙敲响了警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