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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 林清黎扑进母亲怀里，眼泪浸湿了她补丁摞补丁的衣襟，“我没事。有您在，我什么都不怕。” 她抬起头，看着母亲眼角新添的皱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灰尘，“您这三天嗓子都喊哑了，快歇着吧。”
月光爬上窗棂时，林家小院却依然灯火通明。林承国把煤油灯芯挑得亮亮的，照在墙上贴着的 “技术推广小组” 建议书草稿上。“这次娘虽把谣言压下去了，但林树根那伙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的手指重重敲在纸上，震得墨水瓶微微晃动。
林承安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倔强：“下次他们敢再来，我就用弹弓打烂他们的窗户！” 林承民则默默磨着镰刀，刀刃在灯下泛着幽蓝的光：“来一个，我砍一个！”
林清黎望着哥哥们坚定的脸庞，又看看歪在炕头己经睡着的母亲，她的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珠。煤油灯的光晕里，母亲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根擀面杖，仿佛睡着了都在守护着这个家。
“我们不能只等着挨打。” 林清黎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们用阴招，我们就用阳谋。” 她的手指划过建议书的标题，“这个技术推广小组，一定要办起来。有了实权，才能真正护住咱们家。”
夜风掠过窗缝，吹得煤油灯的火苗轻轻摇晃。远处，林树根家的院子一片死寂，唯有墙角那滩暗红的血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林清黎站在窗前，看着母亲熟睡的面庞，听着哥哥们低声讨论的话语，心中涌起一股热流。
她知道，这场战斗远未结束。林树根夫妇的眼神中，她看到过毒蛇般的阴狠。但此刻，看着身边守护自己的家人，林清黎的嘴角微微上扬。就算前方是万丈深渊，只要有家人在，她就有勇气纵身一跃。
夏夜的靠山屯被浓稠的黑暗包裹，唯有林承安的身影如鬼魅般穿梭在。他光着脚踩过晒了一天的石板路，脚趾头灵活地避开凸起的石子，腰间别着的弹弓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自从妹妹被污蔑的谣言传开，这个平日里吊儿郎当的 “混世魔王” 眼神就变得像淬了毒的匕首，时刻搜寻着敌人的踪迹。
供销社的煤油灯在三里外就看得见昏黄的光晕，林承安猫着腰躲在土墙后，看着林小栓叼着新卷的烟丝从代销点晃出来。那家伙油头粉面的模样让他牙根发痒 —— 三天前还在地里偷挖红薯充饥，如今却大剌剌地甩出皱巴巴的票子，“老板，再来半斤地瓜烧！今天兄弟我请客！”
“小栓子，哪来的横财？” 酒腻子王二麻子凑上去，涎水差点滴进酒碗。林小栓仰头灌下一大口酒，喉结剧烈滚动，嘴角溢出的酒液顺着油亮的衬衫往下淌：“等着瞧！过不了几天，老子也能像城里人一样，顿顿有白面馍馍！” 他故意把袖子撸到肩膀，露出不知从哪顺来的破手表，金属表带在煤油灯下泛着廉价的光。
林承安攥紧弹弓，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夜风送来林小栓令人作呕的笑声，他突然想起小时候，这个家伙曾往小妹的书包里塞癞蛤蟆。那时他把林小栓堵在茅房揍了一顿，现在，他恨不得用弹弓把这杂种的门牙全崩掉。
次日正午，日头把大地烤得冒烟。林承安蹲在林树根家后院的高粱地里，汗水顺着脊梁往下淌，浸透了打着补丁的背心。透过摇晃的秸秆缝隙，他清楚看见林小栓点头哈腰地从后门溜进去，怀里还抱着个油纸包 —— 那包装纸的花纹，和前天在代销点看到他买的点心一模一样。
“果然是你！” 林承安咬着牙，把一颗石子捏得粉碎。他想起小妹躲在屋里偷偷抹泪的模样，想起母亲骂战三天后沙哑的嗓音，胸腔里的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但他强压下冲动，像头潜伏的狼般悄悄退离，裤腿上沾满了苍耳子。
当月光再次爬上树梢，林承安推开三哥的房门。屋内，林承民正反复擦拭着镰刀，刀刃在煤油灯下泛着幽蓝的光，映得他通红的眼睛格外骇人。“是他。” 林承安把沾着泥土的弹弓重重拍在桌上，震得墨水瓶晃出几滴墨水。
林承民的镰刀 “哐当” 一声砸在地上，木屑西溅：“狗日的林小栓！吃里扒外的东西！敢造清黎的谣？老子废了他！” 他抄起墙角的铁锹就要往外冲，被林承安一把拽住胳膊。
“不急。” 林承安的声音冷得像冰，他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狰狞的旧疤 —— 那是去年为保护试验田留下的。他从兜里掏出几颗裹着泥土的石子，一颗颗摆在桌上，“明天晌午，你去村口老槐树下等着。我去‘请’他来‘喝茶’。”
林承民看着弟弟眼中跳动的怒火，突然想起小时候，小妹被邻村孩子欺负，也是这个平日里不着调的弟弟，举着弹弓追出二里地。此刻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林承安脸上，把他的轮廓勾勒得像尊复仇的雕像。
“听你的。” 林承民重新攥紧镰刀，刀刃划过掌心，留下一道浅红的血痕，“但要是他敢嘴硬……”
“他不会有机会的。” 林承安把弹弓拉满，“当他把脏水泼向小妹的那一刻，就该想到今天。” 夜风呼啸着灌进屋子，吹得煤油灯火苗剧烈摇晃。
日头把后山烤得发烫，林小栓却哼着跑调的《东方红》，满心盘算着口袋里还没捂热的两块钱。林承安拍着他肩膀时，他正盯着树梢上的鸟窝咽口水，盘算着再挣几笔就能买只烧鸡打牙祭。“栓子，后山新发现个野兔窝，崽子肥得很，去不去掏？” 林承安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眼角却没半点笑意，腰间别着的弹弓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两人踩着滚烫的碎石路往炭窑走，林小栓的解放鞋早磨破了底，每走一步都疼得龇牙，却还是强撑着显摆：“三豹哥，等我发了财，高低给你整双回力鞋！” 他没注意到，林承安落在他身后半步，阴影里的眼神像淬了毒的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