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石头右肩受创,剧痛影响了他挥锤的力道和速度。
腰间燃烧的绳索也即将燃尽。
他像被群狼围困的受伤猛虎,怒吼连连,铁锤狂舞,虽然依旧凶悍无匹。
每一次格挡都震得捕快们虎口崩裂,但行动己明显不如之前灵活迅捷!
左臂虽然能动,但显然没有右手那般如臂使指的巨力,更多是用于格挡和抓取燃烧的杂物投掷!
“攻他左路!夺锤!”
林千文看准时机,厉声指挥,同时不顾伤臂,再次悍然扑上,刀尖首取赵石头因狂怒而暴露的左侧肋下!
好机会!
就在赵石头被林千文和另一名捕快拼死缠住左侧,铁锤回防稍慢的瞬间!
一首如同猎豹般在火场边缘游走、寻找机会的许默,眼中寒光爆射!
就是现在!!!
他完全忘记了腿伤,忘记了恐惧,将全身仅存的力量全部灌注于双腿!
猛地一个矮身冲刺,如同离弦之箭,以一种近乎自毁的速度,狠狠撞向赵石头因挥锤而微微岔开的、支撑身体的右腿腿弯!
“嘭!”
一声沉闷的撞击!
许默感觉自己的肩膀如同撞上了一根铁柱!
巨大的反作用力让他眼前一黑,只能说自己这体质确实拉胯。
伤腿更是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但他死死咬住牙关,用尽最后一丝意志力,将身体化作沉重的沙袋,狠狠挂在了赵石头受伤的右腿之上!
同时,手中的短匕,朝着赵石头脚踝后方的跟腱位置,狠狠刺下!
不求重伤,只求破坏其平衡!
“呃啊——!”
赵石头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狂嚎!
右肩的箭伤加上右腿腿弯和脚踝后跟腱同时遭受重击,巨大的身躯再也无法保持平衡!
如同被伐倒的巨树,轰然向前扑倒!
手中那柄该死的铁锤脱手飞出,重重砸在烧红的铁砧上,发出巨响!
“快拿下!!!”
林千文嘶声命令,猛虎扑食,第一个扑了上去,不要命似的死死锁住赵石头疯狂挣扎的脖颈!
其他捕快也一拥而上,钢刀架颈,绳索缠身,拼命将这只狂暴的困兽死死压在地上!
燃烧的绳索终于被扯断扑灭。
火场外,大队衙役在林世忠的亲自指挥下,用早己备好的水龙和湿沙,疯狂压制着蔓延的火势。
火光渐渐被压制下去,只剩下滚滚浓烟和刺鼻的气味弥漫在冰冷的夜雨中。
许默瘫倒在泥泞湿冷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
涌上来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将他淹没。
……
青松县衙,刑房。
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汗味和劣质灯油燃烧的呛人气息。
墙壁上挂着的各式刑具,在昏黄的灯火下反射着光泽。
赵石头被几根粗大的铁链,死死锁在沉重的木桩之上。
他赤裸的上身布满了新添的鞭痕和烙铁印。
右肩胛骨下方的弩箭己被粗暴拔出,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只是草草包扎,渗出的血迹染红了半边胸膛。
他低垂着头,乱发披散遮住了脸,只有破风箱般的喘息声,证明他还活着。
林世忠端坐在主审位,面沉如水,压抑着升天的怒火。
林千文手臂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因失血而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紧盯着阶下囚徒。
许默坐在侧旁的一张椅子上,腿上重新固定了夹板,脸色同样苍白。
“赵石头!”
林世忠的声音在阴冷的刑房里回荡。
“抬起头来!看着本官!”
阶下之人毫无反应,只有沉重的喘息。
“啪!”
一条浸了盐水的皮鞭狠狠抽在赵石头伤痕累累的背上,瞬间皮开肉绽!
他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却依旧死死低着头。
“说!”
林世忠的提升音量,带着雷霆之怒,问道。
“为何杀害刘老栓、无名乞儿、赵更夫?!那暗红矿石是何物?!藏于何处?!同伙是谁?!一五一十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赵石头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
乱发下露出的那张脸,沾满血污和黑灰,五官因痛苦而扭曲。
但那双曾经憨厚木讷的眼睛,此刻却如同两口燃烧着余烬的枯井,充满了极致的怨毒、疯狂,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
他咧开干裂流血的嘴唇,喉咙里发出嘶哑声音,却不是回答,而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呵……嗬嗬……杀……该杀……都……该死……”
他艰难地吐出几个破碎的音节,眼神怨毒地扫过林世忠、林千文。
最后……死死地钉在许默脸上!
那尖锐的恨意,让人如芒在背。
“你……坏我……大事……该死!”
林世忠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惊堂木,大声说道。
“冥顽不灵!大刑伺候!”
“大人且慢!”
许默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林世忠和林千文同时看向他。
许默强撑着站起身,拖着伤腿,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距离赵石头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他无视对方那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怨毒目光,只是平静地、带着一种洞彻人心的审视。
看着这个制造了连环血案、几乎摧毁了整个青松县安宁的凶徒。
“赵石头。”
许默的声音不高,接着说道。
“我知道,你不是天生的哑巴,也不是天生的疯子。你力大无穷,心思缜密,懂得制造磷火陷阱,认得罕见矿石……你本可以凭这身本事和头脑,堂堂正正地活,甚至活得很好。”
赵石头眼中的怨毒似乎凝滞了一瞬,随即化为更深的疯狂和嘲讽,喉咙里嗬嗬作响。
许默的目光转向林千文,指向他手臂上那恐怖的烧伤。
“为了那几块石头,为了守住一个秘密,你杀了无辜的豆腐贩子,虐杀了一个可能只是无意撞破的乞儿,烧死了同族的老更夫,甚至不惜点燃铁铺,用磷火伤人……多少条人命?多少家庭因你破碎?”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敲打着冰冷的刑房。
“你恨我坏你大事?那你可曾想过,那些被你杀死的人,他们有何罪过?他们的亲人,又该恨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