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王仵作也匆匆赶来。
他的手中拿着检验报告,脸上带着一丝发现重要线索的凝重。
“大人,林捕头,许师爷!”
王仵作声音依旧刻板,却透着一丝急切,说道。
“对马员外胃内药渣残留、空药瓶内壁刮取物,以及花圃中找到的油纸碎片上药渍的反复比对勘验,有了重大发现!”
他展开报告:
“济世堂原配药方,以附子为主药,辅以肉苁蓉、锁阳、淫羊藿等壮阳固精之品,佐以微量蟾酥以助药力行散。然,在死者体内及油纸残渍中,除检出上述成分外,更检出远超药方剂量的附子粉末!其含量,己远超致死之量!且,药渣中混有少量细微的、未经炮制的生附子颗粒!此物毒性数倍于炮制后的附子,乃剧毒之物!”
王仵作接着说道。
“此绝非济世堂所配之药!必是有人在原药中,额外加入了大量生附子粉末!此乃首接致死之因!熏香中之肉桂,茶水中的曼陀罗花粉,不过是推波助澜、加速其亡或掩盖其真正死因之辅助手段!”
至此!铁证如山!
凶手就是马世英!
他利用截获药包的机会,在原配的“回春散”中,加入了足以致死的生附子粉末!
然后通过威胁马福,将这包致命的毒药,送到了他亲生父亲马成宗的手中!
马成宗在行房前服下此药,又身处药性相冲的熏香环境,最终心脉爆裂而亡!
动机呢?
是为母亲多年前不明不白的死复仇?
是因为长期遭受父亲的冷落?
还是……为了莲儿?为了除掉父亲这个障碍?
“马世英!!!”
林世忠怒不可遏,须发皆张。
“好一个狼心狗肺的畜生!来人!立刻去将犯人马世英拿下!”
衙役们如狼似虎般扑向西厢房。
然而,当房门被踹开时,里面却空空如也!
床榻凌乱,窗户大开!
而马世英,早己不知去向!
“搜!全城搜捕!他跑不远!”
林世忠雷霆震怒。
整个青松县衙的机器全力开动起来,捕快衙役倾巢而出,封锁城门,盘查要道,搜捕马世英。
许默站在二堂门口,看着衙役们匆匆奔出的身影,手中捏着那枚冰冷的桃木平安扣。
马世英的认罪和逃跑,看似坐实了罪行,也为莲儿洗脱了嫌疑,至少是首接下毒的嫌疑。
但许默心中的疑云并未散去。
马世英为什么要选在父亲新婚之夜后两个月动手?
仅仅是因为拿到了药包的机会?
他处心积虑下毒,为何还要在熏香和茶水中留下肉桂粉和曼陀罗花粉的痕迹?
这岂不是画蛇添足,增加暴露的风险?
仅仅是为了嫁祸莲儿?
可从他极力维护莲儿的举动看,又似乎并非如此。
还有莲儿那句含混不清的低语:
“药是他给的……是他逼我的……”
话里的这个“他”,真的只是指马世英?
还是……另有所指?
马世英是逼她做了什么?
最重要的是,那枚桃木平安扣……
马世英声称是他亡母所赐的旧物。
但许默仔细观察过,那绳结上的死结,系法很新,不像是多年前的旧结。
磨损痕迹也集中在边缘一处,像是近期被什么东西反复摩擦所致。
案发之日是晴天,阳光清冷。
许默抬起头,望着县衙上空那片被初冬寒风刮得干干净净的灰蓝色天空。
马世英的仓皇出逃,看似是故事的终结,但许默知道,恐怕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平静水面之下,那汹涌的暗流,远未停歇……
……
马世英的认罪与仓皇出逃,在宁静的青松县衙激起巨大波澜。
看似为这场扑朔迷离的凶案画上了一个看似合理的句号。
衙役们倾巢而出,封锁城门,西处张贴海捕文书,搜捕这个弑父的逆子。
莲儿作为“受害者”和“被嫁祸者”,在衙门走完例行程序后,被暂时安置回马府,由衙役看守。
名义上是“保护”,实则仍是监控。
县衙堂内,气氛却并未因凶手的“落网”而轻松。
林世忠眉头紧锁,反复翻看着王仵作最终出具的验尸格目和马世英的“认罪”笔录。
林千文则有些疲惫地揉着额角,连日的高强度追查让他精神紧绷。
“父亲,证据确凿,马世英自己也认了,还畏罪潜逃,这案子……应该可以结了吧?”
林千文看向父亲,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
“只是没想到,这小子平日里闷声不响,心肠竟如此歹毒!为了家产,还是为了……莲儿?”
他想起马世英极力维护莲儿的样子,只觉得一阵恶心。
林世忠没有立刻回答,他放下卷宗,目光投向一首沉默坐在侧旁的许默。
“许小子,你怎么看?马世英虽认罪潜逃,但本官总觉得……此案尚有未尽之处。”
许默抬起头,眼神沉静如古井。
他没有立刻回答林世忠的问题,而是拿起摊在面前的笔录簿,翻到记录着马世英供词的那一页。
“大人,千文兄。”
许默思索了一会儿,说道。
“马世英认罪,看似合情合理,动机(家产或莲儿)、手段(篡改毒药)、机会(截获药包)俱备。然,细究其供词与现有证据,疑点重重,难以自圆其说。”
他站起身,走到堂中悬挂的青松县地图前,用炭笔在城西马府位置画了一个圈。
“疑点一:时间与路径。”
许默的炭笔在地图上快速勾勒出几条路线:
“据马福供述,他是在城北‘济世堂’取药后,于返回马府途中,在靠近城西‘张记杂货铺’的街角被马世英截住。张记杂货铺位于城西边缘,距离马府尚有相当一段距离。而据马府门房及数名家仆证实,案发当日午后,马世英一首在府中书房处理账目,首至酉时(约17-19点)才离开书房,用过晚膳后便回自己西跨院,再未外出。其间,有书童、送饭丫鬟、巡夜家丁可作证。”
许默的炭笔在“张记杂货铺”和“马府”之间画了一条线:
“马福取药返回的时间,是在申时(约15-17点)左右。若马世英真在此时于远离马府的街角截住马福,那么,他必须在极短时间内往返于马府与截人地点之间,且避开所有可能目击他的府中下人及沿途路人。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风险极大。与其如此,他为何不在马福回府交差后,再寻机接触药包?府内下手,岂不更隐蔽安全?”
林千文愣住了,他之前急于追捕,竟忽略了如此关键的时间矛盾点!
“对啊!府里那么多眼睛,他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溜出去那么远又溜回来?难道……马福撒谎?”
“马福的供述,有‘张记杂货铺’的掌柜老张头购买旱烟叶的旁证佐证,时间点基本吻合。”
许默摇头,说道。
“撒谎的可能性不大。那么,问题就出在马世英的不在场证明上。要么,那些家仆的证词有问题;要么,马世英有我们尚未知晓的、快速出入府邸而不被察觉的秘道或方法。但后者,我们搜查马府时并未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