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世忠那高大威严的身影,如同愤怒的天神,赫然出现在石阶上方!
他显然刚从地窖出来,脸色铁青,眼神如同燃烧着地狱之火,死死盯着被衙役拦住的许默!
那目光中的愤怒和冰冷的杀意,几乎要将许默当场洞穿、碾碎!
“大胆狂徒!竟敢擅闯禁地!给本官拿下!”
林世忠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每一个字都带着凛冽的寒风。
几个衙役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瞬间将虚弱的许默死死按倒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
粗糙的石子硌着他的脸颊,伤腿被粗暴地压住,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几乎昏厥。
“大人!此人形迹可疑,意图窥探尸身!定与凶案脱不了干系!”
追赶而来的年轻衙役捂着还在翻腾的胃,嘶声指控。
许默的脸颊紧贴着冰冷肮脏的地面,刺骨的寒意和浓重的死亡气息包裹着他。
林世忠那燃烧着怒火、如同看死人般的目光,如同万钧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自己完了吗?就这样被当成替罪羊,在这异世的牢狱中,不明不白地结束这荒谬的重生?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汹涌而来。
然而,就在这濒临窒息的绝境中,一个清晰无比、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的声音,竟冲口而出,压过了衙役的指控和地窖的阴森:
“大人!凶手……是个左撇子!而且……身高异常!至少……比常人高出大半个头!”
声音不高,甚至因为被压制而有些变形,却像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地窖入口处凝固的愤怒与杀意!
林世忠眼中翻腾的怒火猛地一滞,如同被冰水浇熄,化为一片惊愕的空白。
死死按住许默的衙役们也僵住了,下意识地看向知县大人。
整个地窖入口,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冰砖散发出的森森寒气,无声地弥漫着。
巨大的恐惧和窒息感排山倒海般压来,几乎要将他彻底碾碎。
然而,就在这濒临崩溃的深渊边缘,一股源于灵魂深处、属于前世法学生许默的、近乎偏执的求生本能和逻辑本能,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发出了最后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声音嘶哑、变形,因为脸颊被压在地上而显得模糊不清,甚至带着破音。
但这石破天惊的话语,却像一道撕裂阴云的狂暴雷霆,挟着不容置疑的冷静,狠狠劈进了这死寂而愤怒的漩涡中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凝固了。
死死按住许默的衙役们,动作瞬间僵住,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那个正在呕吐的年轻衙役,猛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秽物,眼睛却瞪得溜圆,如同见了鬼。
抬着冰砖、站在石阶下方的两名衙役,也愕然地停下了动作,冰块散发出的森森寒气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所有的目光,带着极致的震惊、茫然和难以置信,齐刷刷地聚焦在被按在地上的许默身上。
又下意识地、惊疑不定地转向石阶上方的知县大人。
林世忠如同怒目金刚般挺立的身躯,猛地一震!
他眼中那几乎要喷薄而出、将许默焚烧殆尽的狂暴怒火,如同被兜头浇下了一盆来自九幽的冰水,骤然一滞!
惊愕的空白瞬间取代了杀意,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瞳孔剧烈收缩,死死地钉在许默那张沾满泥土、狼狈不堪的脸上,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看穿!
死寂。
地窖入口只剩下冰砖融化时细微的滴水声,嗒……嗒……嗒……,敲打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
阴冷的气息无声地流淌,将众人包裹。
“你……你说什么?”
林世忠的声音响起,不再是之前的雷霆震怒,而是带着一种极度压抑的、冰碴摩擦般的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疑。
“左撇子?身高异常?”
许默感到压在自己身上的力道似乎松动了一丝。
他艰难地、贪婪地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空气,强忍着全身的剧痛和眩晕,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目光毫不退缩地迎上林世忠那双惊疑不定、却如同深渊般试图将他吞噬的眼睛。
“是!”
许默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度,眼神中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火焰,他说道。
“死者脖颈淤痕……左深右浅!受力不均!凶手必是左撇子!以常理推断,正面勒杀,施力角度……死者颈骨凹陷深度……凶手手臂必然极长!其身高……远超常人!绝非普通青壮可比!”
他一口气说完,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处的剧痛,冷汗如同小溪般从额角滑落。
但他死死盯着林世忠,眼神中没有丝毫闪躲,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对自身判断的笃定!
这是他在死亡边缘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
是他在那惊鸿一瞥中,用前世接触过的法医学知识和冷静观察拼死记下的救命符!
林世忠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他猛地转头,锐利如刀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射向地窖深处草席上的尸体!
仿佛要穿透那层昏暗的光线,亲自验证许默那石破天惊的断言!
淤痕……左深右浅?
身高异常?远超常人?
这两个特征,如同两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林世忠脑海中因震怒和巨大压力而笼罩的迷雾!
王仵作验尸时,似乎……似乎也提过一句勒痕有些偏?
但当时被巨大的愤怒和尽快结案的压力所掩盖,并未深究!
至于身高……衙役们只顾着恐惧和恶心,谁会去注意凶手可能的身高特征?!
这个“失忆”的、来历不明的青年……他怎么可能知道?!
他凭什么敢在濒死之际,喊出如此具体、如此颠覆性的推断?!
震惊、疑虑、一丝被冒犯的愤怒,以及……一种被强行拽入未知深渊的强烈不安,如同冰与火的毒蛇,在林世忠的心中疯狂撕咬!
“松开他。”
林世忠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却不再蕴含之前的狂暴杀意。
按住许默的衙役们愣了一下,面面相觑,有些迟疑。
“本官说,松开他!”
林世忠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衙役们如同被鞭子抽到,猛地松开手,退到一边。
许默失去了支撑,虚脱般在冰冷潮湿的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伤腿的剧痛如同潮水般袭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但他知道,最危险的一关,暂时……似乎……过去了?
林世忠居高临下,如同审视一件极其危险却又蕴藏着巨大秘密的器物,目光沉沉地落在许默身上。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惊疑、审视、忌惮,还有一丝被强行压抑下去的好奇。
“你……”
林世忠缓缓开口,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重压,说道。
“究竟是何人?为何会知晓这些?若敢有半句虚言……”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威胁如同冰冷的刀锋,悬在许默头顶。
许默心中凛然。
他知道,接下来每一句话,都关乎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