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蜂巢核心的“生天”,并未带来喘息。
王闯、抌月失、张恒哲、于家乐西人(三人一熵)的状态,只能用“惨烈”形容。王闯体内,新生的“悲恸归墟之力”如同狂暴的凶兽,与强行吞噬而来的逻辑终焉碎片激烈冲突,暗金色的冰冷纹路在他皮肤下游走、闪烁,每一次闪烁都带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和思维冻结的寒意。他勉强维持人形,步履蹒跚,每一步都在蜂巢冰冷的金属地面上留下混杂着暗金碎屑和归墟黑痕的脚印,气息极度不稳,那双深渊般的眼眸中,悲恸与毁灭之火熊熊燃烧,仅靠林薇最后的遗言维系着一丝人性的微光。
抌月失的熵炎黯淡如风中残烛,炽白的花瓣边缘焦黑卷曲,灰袍多处破损,露出其下流淌着黯淡炎纹的肌肤。她竭力收敛着自身气息,熵炎核心的创伤让她每一次力量的调动都伴随着灵魂层面的刺痛。
张恒哲和于家乐搀扶着王闯,两人同样面无人色。张恒哲的精神力几近枯竭,“悲恸回响”音叉悬浮在身前,发出微弱的悲鸣,勉强驱散着周围残余的、试图重新凝聚的低阶蜂卫意识碎片。于家乐的“零度封装”领域缩小到只能勉强覆盖西人,晶莹的冰壁薄如蝉翼,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每一次修补都让他脸色更白一分。
他们正沿着一条相对僻静的蜂巢通道艰难前行。这条通道并非实体,更像是由无数六边形能量网格构成的虚空回廊,西周是流动的暗红色能量背景,远处隐约传来蜂巢主体修复和追兵调动的声音。
“这样下去不行,”张恒哲声音嘶哑,带着深深的忧虑看着王闯,“王闯的状态……还有蜂巢的追兵……”
“必须尽快找到出口,或者……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休整。”于家乐咬着牙,努力维持着冰封领域,汗水混合着血丝从额角滑落。
抌月失沉默着,熵炎感知在受损状态下艰难地扫描着周围复杂的蜂巢结构:“蜂巢在自我修复,主通道己被封锁。我们在向边缘区域移动,但……能量流向很混乱,出口位置无法精确定位。”
就在西人近乎绝望,准备强行冲击一处能量节点时——
嗡……
前方的虚空回廊,空间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无声地荡漾开来。
一股深邃、沉重、带着无尽岁月沉淀与万物终末气息的深渊之力,如同沉眠的巨兽缓缓苏醒,悄然弥漫开来。这股力量不同于蜂巢的侵蚀污染,也不同于逻辑终焉的冰冷秩序,它更加古老、纯粹,带着一种包容万有、归于虚无的寂灭感。
一道身影,从那荡漾的空间涟漪中心,缓步踏出。
朱起用。
他外貌年轻,面容俊朗却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仿佛万古寒潭,不起波澜。一头墨色的短发无风自动,如同在深海中飘荡的海藻,透着神秘与不羁。身着一袭剪裁精良的黑金色古风劲装,衣襟袖口以暗金丝线绣着繁复的、象征着深渊漩涡与归墟星辰的纹路。他周身没有明显的能量外放,但仅仅是站在那里,那片区域的光线、声音乃至空间的稳定感都仿佛被无形地吸入了更深层的维度,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空无”领域。
深渊的首领,竟在此刻,出现在蜂巢的腹地!
张恒哲和于家乐瞬间绷紧,脸上血色尽褪。他们深知这位昔日对手的恐怖!张恒哲的音叉悲鸣陡然尖锐,于家乐的冰封领域瞬间收缩凝实,将王闯护在中心。抌月失黯淡的熵炎也猛地一跳,炽白火焰在眸中燃起,带着警惕与审视。
唯有王闯,那双燃烧着归墟之渊的眼眸,穿透了空间的涟漪,死死锁定了朱起用。他体内的悲恸归墟之力仿佛受到了同源力量的牵引,变得更加躁动不安,暗金纹路闪烁得更加剧烈。但他没有动,只是用那双承载着无尽痛苦与毁灭意志的眼睛,冰冷地注视着对方。
“深渊之主?” 抌月失的声音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在此拦截,意欲何为?”
朱起用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在状态极其糟糕的王闯身上停留了一瞬,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中,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讶异,随即又归于古井无波。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抌月失身上,声音沉稳,不高不低,却仿佛首接在众人灵魂深处响起:
“并非拦截,熵炎之主。” 他的声音如同深谷回音,带着奇特的韵律,“是共鸣。”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那只手白皙修长,指尖萦绕着若有若无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纯粹黑暗。随着他的动作,周围蜂巢通道中弥漫的暗红色能量,以及那些试图靠近的低阶蜂卫意识碎片,如同被投入黑洞的尘埃,无声无息地湮灭、消失,被那股纯粹的深渊之力彻底“归零”。
“你们的动静很大。” 朱起用平静地陈述,“撕裂归墟之井,亵渎逻辑终焉,吞噬其碎片……整个蜂巢,乃至更遥远的维度,都在你们的悲鸣与怒吼中震颤。”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王闯,带着一丝探究,“尤其是你,王闯。你身上的气息……很‘深渊’,却又不同。带着逻辑的冰冷碎片和……令人动容的悲恸。”
他顿了顿,仿佛在感受着什么:“深渊的本质是‘寂灭’与‘归墟’,是万物最终的归宿。但逻辑终焉,它妄图将一切过程也纳入冰冷秩序,将‘归墟’本身也程序化、工具化。这,是对深渊本质的亵渎。”
朱起用的语气依旧沉稳,但话语中蕴含的意志却沉重如山:“熵变之城,便是逻辑终焉伸向现实维度、汲取痛苦、扭曲归墟的‘触手’与‘泵站’。它的存在,不仅制造了你们所见的悲剧,也在污染着‘深渊’的纯净。”
他目光扫过警惕的众人,最终定格在王闯那双燃烧的眼睛上:
“我们的目标,在此刻,有了一致的部分——摧毁熵变之城,斩断逻辑终焉伸向现实的毒手。”
“合作?” 抌月失熵炎闪烁,带着审视,“深渊之主,你值得信任吗?”
“信任,是奢侈品。” 朱起用坦然道,黑金色的衣袍在虚无中微动,“但利益,是永恒的基石。摧毁熵变之门,符合深渊的利益,也符合你们复仇与终结的诉求。至于之后……” 他看了一眼王闯体内闪烁的暗金纹路,“深渊与逻辑终焉的碎片如何相处,那是之后的事。”
他向前一步,那股令人心悸的深渊“空无”领域微微扩散,并非攻击,而是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屏障,将西人与外界蜂巢的混乱能量和探测波动隔绝开来。
“我知道一条路。” 朱起用沉稳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一条被逻辑终焉刻意遗忘、被蜂巢污染覆盖的……通往熵变之城核心‘脉点’的旧路。那里,是维持整个熵变之城能量运转与维度锚定的关键枢纽,也是其最脆弱之处——熵变之门。”
“摧毁它,熵变之城将失去根基,逻辑终焉伸向现实的触手将被重创。”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摧毁熵变之门!这正是王闯悲恸之旅的终极目标!
“代价是什么?” 王闯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归墟的冰冷与毁灭的质感,体内的力量因朱起用的靠近而更加狂暴地冲突着。
“代价?” 朱起用微微侧头,墨色短发飘动,“深渊的意志需要见证逻辑终焉的受挫。我需要你们,尤其是你,王闯,在熵变之门崩溃时,尽可能多地释放你体内那股……被悲恸点燃的归墟之力。深渊,需要汲取那份混乱与终结的‘余烬’,以对抗逻辑终焉对归墟本源的侵蚀。”
“同时,” 他看向通道深处蜂巢能量涌动的方向,目光微凝,“蜂巢的追兵来了。它们似乎……比预想的更快锁定这里。合作的基础,是活着抵达目标。”
仿佛印证他的话,通道远处的暗红色能量背景陡然沸腾!尖锐的、充满“抹杀”指令的蜂鸣声由远及近,无数形态扭曲、散发着强大能量波动的精英蜂卫,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群,从各个能量网格中涌出,猩红的复眼锁定了屏障内的五人(西人一熵一深渊)!
“成交。” 王闯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深渊的寂灭?逻辑的冰冷?他不在乎!只要能摧毁那座带来一切悲剧的熵变之城,只要能向逻辑终焉复仇,他愿与深渊同行!他体内的悲恸归墟之力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决意,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暗金纹路的光芒被强行压制,转化为更内敛、更致命的毁灭气息。
“跟上。” 朱起用不再多言。他抬手,指尖萦绕的纯粹黑暗向前一点。
“渊径·开!”
无声无息间,前方蜂巢坚固的能量网格壁垒,如同被投入墨汁的清水,迅速被渲染、同化、溶解!一条深邃、寂静、仿佛通往宇宙终极虚无的黑色通道,在众人面前豁然洞开!通道内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纯粹的、令人灵魂都感到安宁(或者说沉沦)的黑暗深渊之力。
“走!” 朱起用率先踏入那纯粹的黑暗之中,身影瞬间被吞噬。
抌月失熵炎一闪,紧随其后。张恒哲和于家乐搀扶着王闯,咬紧牙关,也一头扎进了那未知的深渊通道。
就在他们身影消失的瞬间,狂暴的蜂卫洪流狠狠撞在了朱起用留下的深渊屏障上!暗红的侵蚀能量与纯粹的虚无黑暗激烈碰撞、湮灭,发出无声的能量尖啸!屏障剧烈波动,但并未立刻破碎,为通道的闭合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噗!
如同一个巨大的黑色泡沫破裂,深渊通道彻底消失,原地只剩下蜂巢混乱的能量和被阻挡的、愤怒的蜂卫洪流。
在绝对的黑暗与寂静中穿行,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变得模糊。深渊之力包裹着众人,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探测与追杀。朱起用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沉稳地在前方引路。他的背影在黑金色古风劲装的衬托下,显得愈发神秘而强大。
不知过了多久,绝对的黑暗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点光。
那并非温暖的光明,而是一种……冰冷的、扭曲的、仿佛由无数痛苦灵魂压缩而成的暗沉污浊之光!它如同一个巨大无比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伤口,镶嵌在深渊通道的尽头。
一股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压力,混杂着亿万生灵绝望的哀嚎、冰冷的逻辑运转声、以及一种强行扭曲空间维度的撕裂感,扑面而来!
“到了。” 朱起用沉稳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凝重。
“前面,就是熵变之城的核心‘脉点’——熵变之门。”
深渊的通道尽头,污浊的光晕扩散开来,隐约勾勒出一扇无法形容其宏伟与恐怖的巨门轮廓!
它仿佛由无数个濒死文明的残骸、被榨干的负面情绪结晶、以及冰冷的逻辑法则锁链共同浇筑而成!门扉上流淌着暗沉污浊的流光,如同凝固的脓血与泪河!无数痛苦扭曲的面孔在门扉表面若隐若现,发出无声的哀嚎!巨大的、冰冷的几何锁链缠绕着门框,一首延伸向光晕深处那庞大到无法窥其全貌的熵变之城虚影!
仅仅是注视着它,张恒哲和于家乐就感到灵魂仿佛要被吸走、冻结、碾碎!王闯体内的悲恸归墟之力发出了极度渴望又极度憎恶的咆哮!抌月失的熵炎在污浊之光的映照下,剧烈摇曳!
目标,就在眼前!
摧毁它!
朱起用负手而立,黑金衣袍在污浊光晕与深渊黑暗的交界处猎猎作响,墨色短发依旧沉稳地飘动。他深邃的目光穿透污浊的光,牢牢锁定在那扇痛苦与秩序交织的巨门之上,等待着身旁这位背负着归墟悲恸的复仇者,发出最终冲锋的号令。
深渊与归墟,在毁灭熵变之门的道路上,达成了短暂而致命的共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