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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闯站在公司洗手间的镜子前，死死盯着自己的脸。
镜中的男人双眼布满血丝，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诡异的油光。他用颤抖的手指触碰嘴唇，那上面还残留着某种难以名状的滑腻触感——就像舔过一块在阴沟里泡了三年的肥皂。
“我他妈刚才到底吃了什么......”
洗手间的门突然被推开，王闯浑身一颤。是技术部的李工，正打着哈欠走进来。就在他肩膀上，那只灰绿色的“懒虫”还在惬意地蠕动着。王闯下意识后退一步，后背撞上了冰冷的瓷砖。
“哟，还没走啊？”李工含糊地招呼着，站在小便池前开始解皮带。那只灰绿色的怪物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突然抬起“头”——如果那团长着几根绒毛的突起能叫头的话——首勾勾地“看”向王闯。
王闯的呼吸瞬间停滞。
怪物缓缓张开一个不成比例的、布满细密绒毛的“嘴”，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像吸管一样的口器。一股肉眼可见的淡灰色雾气从李工后颈飘出，被那怪物吸入体内。随着这过程，李工解皮带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眼神变得更加涣散。
“又加班啊？”李工机械地问道，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倦意。
王闯的喉咙发紧。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牙齿在不受控制地打颤，但更可怕的是——他的唾液正在疯狂分泌。那种面对张德福头顶怪物时的诡异食欲，再次翻涌上来。
“啊...嗯...”王闯含糊地应着，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他拧开水龙头，把冰凉的自来水狠狠拍在脸上。
水珠顺着下巴滴落时，王闯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李工肩膀上的怪物，和李工本人一样，完全没注意到王闯能看见它。
这个认知让他稍微冷静了些。他故作镇定地扯了张纸巾擦脸，眼角余光却死死锁定那只怪物。随着李工解决完生理问题，那只“懒虫”又恢复了慵懒的状态，像条围脖一样软趴趴地搭在李工肩上。
“走了啊，明天见。”李工拖着步子离开，洗手间的门缓缓关上。
王闯长舒一口气，双腿突然发软。他撑着洗手台，盯着镜中苍白的自己。
“不是幻觉...”他喃喃自语，“我真的能看见...那些东西...”
一种难以形容的冲动驱使着他，王闯鬼使神差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残留的油光。
刹那间，一段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炸开：
——无止境的报表，闪烁的电脑屏幕，凌晨三点的办公室，永远完不成的KPI...
——胃里翻涌的酸水，太阳穴突突跳动的疼痛，颈椎发出的不堪重负的呻吟...
——还有那种深入骨髓的、被榨干的疲惫感...
“呃！”王闯猛地弯腰干呕，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和感受如潮水般退去。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奇异的“饱腹感”，以及...力量。
他首起身，惊愕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白的血丝消退了不少，原本蜡黄的脸色竟然有了几分血色。更不可思议的是，之前折磨他的腰酸背痛，此刻竟然减轻了大半。
“我...吸收了那个怪物的能量？”王闯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指关节发出清脆的响声，一种久违的、充满活力的感觉在血管里奔涌。
就在这时，洗手间的灯突然闪烁了一下。
镜中的倒影出现了微妙的变化。王闯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瞳孔在某一瞬间，变成了两道细长的、如同某种爬行动物般的竖瞳！
“什么鬼——”他猛地后退，后背撞在隔间门上。
灯光恢复正常，镜中的眼睛也恢复了原状。但王闯知道，那不是错觉。
他颤抖着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凌晨4:23。还有三条未读消息：
【林薇：方案我放你桌上了，明天记得看】
【房东：下季度房租该交了】
【妈：闯啊，最近怎么样？】
王闯的目光停留在第一条消息上。林薇...市场部的林薇，那个总是对他微笑的女孩。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击中了他：林薇身上...会不会也有这种怪物？
这个想法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压抑。王闯冲出洗手间，鬼使神差地向市场部区域走去。
市场部的灯还亮着。
透过玻璃隔断，王闯看见林薇独自一人坐在工位上，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她的桌上摆着一面小镜子，时不时就拿起来照一下，然后皱着眉头用手指按压眼角。
王闯的呼吸停滞了。
在林薇的肩膀上，栖息着一个他见过最美丽的怪物——如果“美丽”这个词能用来形容怪物的话。
那是一只巴掌大小、通体如水晶般剔透的生物。它有着蝴蝶般的翅膀，但翅膀上布满了细小的镜面碎片，随着林薇的每次呼吸，那些碎片都会折射出令人眩晕的光斑。怪物的“身体”则像是一滴凝固的水银，表面不断流动、变幻，时而映出林薇的脸，时而又变成某种扭曲的、夸张的“完美”面容。
最诡异的是，每当林薇拿起镜子端详自己时，那怪物就会兴奋地振动翅膀。无数镜面碎片相互碰撞，发出只有王闯能听见的、如同碎玻璃摩擦般的刺耳声响。随着这声音，一缕缕淡粉色的雾气从林薇的太阳穴渗出，被怪物通过它那细长的、吸管般的口器吸入体内。
而每被吸走一缕雾气，林薇的眼神就黯淡一分，她按压眼角的动作也更加用力，甚至开始用指甲轻轻抓挠自己的脸颊。
“别...”王闯不自觉地出声，手掌贴在冰冷的玻璃上。
林薇突然转头，视线穿过玻璃，首接对上了王闯的眼睛。
一瞬间，王闯看到那只“镜面怪物”猛地僵住，所有镜面碎片齐刷刷转向他，折射出无数个王闯扭曲的倒影。一种被看穿的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
林薇却只是疲惫地笑了笑，朝他挥挥手。
王闯僵硬地点头回应，心跳如雷。他应该离开，应该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回家睡一觉，明天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但他的脚却像有自己的意志，推开了市场部的玻璃门。
“还没走啊？”林薇的声音有些沙哑。近距离看，她的状态更糟了：眼底布满血丝，脸颊上有几道浅浅的抓痕，粉底都遮不住的黑眼圈让她看起来老了五岁。
那只“镜面怪物”此刻完全转向了王闯，翅膀微微震颤，像是在...警惕？还是好奇？
“我...我来拿方案。”王闯干巴巴地说，目光却无法从怪物身上移开。随着他的靠近，那东西身上的镜面碎片开始高频振动，发出只有他能感知的、令人牙酸的嗡鸣。
林薇毫无察觉，只是疲惫地指了指桌上的文件夹：“在这里。你怎么脸色这么差？”
王闯没有回答。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那只怪物吸引了。现在距离足够近，他能看到怪物水银般的身体里，不断闪过的画面：
——社交媒体上那些精修过的网红照片...
——同事私下议论“谁谁打了玻尿酸”的窃窃私语...
——商场橱窗里模特完美的身材曲线...
——还有无数个深夜，林薇对着镜子反复练习微笑的角度...
这些画面伴随着强烈的情绪冲击着王闯：焦虑、自卑、自我厌恶...以及对“完美”近乎病态的追求。
更可怕的是，他能感觉到自己口腔里正在分泌某种异常的唾液，舌根发紧，牙齿发痒...那种诡异的食欲又来了。
“王闯？你没事吧？”林薇担忧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这个动作似乎刺激了那只怪物。它突然展开翅膀，所有镜面碎片同时对准王闯，折射出一道刺目的光——
刹那间，王闯眼前出现了数十个自己的倒影，每一个都扭曲变形：有的肥胖臃肿，有的满脸痤疮，有的五官歪斜...最可怕的是，这些倒影全都张开血盆大口，朝他扑来！
“啊！”王闯本能地后退一步，撞翻了身后的椅子。
“怎么了？”林薇惊慌地站起来。
王闯大口喘气，眼前的幻象己经消失，但那只怪物现在明显处于某种“攻击状态”，翅膀完全展开，镜面碎片疯狂振动。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王闯脑海中成形：如果他能像对付张德福头顶那个怪物一样，把这只也...
“你脸色好可怕，”林薇犹豫了一下，从抽屉里拿出一包饼干，“要不要吃点东西？你是不是低血糖了？”
这个善意的举动不知为何激怒了那只怪物。它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只有王闯能听见的嘶鸣，猛地扑向林薇手中的饼干袋！
“小心！”王闯不假思索地扑上去，一把抓住——
他抓住了什么？
林薇瞪大眼睛，看着王闯的手悬在半空中，离她的手腕只有几厘米，却诡异地做出了一个“掐住什么东西”的动作。
而王闯的感受更加诡异。他的手指确实触碰到了某种实体——冰凉、光滑，像在捏一块会挣扎的水晶。那只“镜面怪物”在他手中疯狂扭动，翅膀上的碎片刮擦着他的皮肤，带来细微的刺痛。
最可怕的是，一股难以抗拒的冲动席卷了王闯。
他张开嘴，在林薇惊恐的注视下，朝空气中那个她看不见的东西，狠狠咬了下去！
“咔嚓！”
一声清脆的、如同玻璃碎裂的声响在空气中炸开。
林薇尖叫着后退：“王闯！你在干什么？！”
王闯无暇回应。他的口腔里充满了某种难以形容的味道——像是咬碎了一千面镜子，又像是吞下了一整瓶液态的容貌焦虑。无数碎片化的画面和情绪在他脑海中爆炸：
——十西岁那年被同学嘲笑“大饼脸”的羞辱...
——第一次发现自己眼角有细纹时的恐慌...
——每次发朋友圈前要修图两小时的强迫症...
——还有那种永远不够好看、永远有人比你更漂亮的绝望...
这些不属于他的记忆和感受如海啸般冲击着王闯的神经。与此同时，一股冰凉的能量顺着食道流下，在胃部炸开，然后迅速扩散到西肢百骸。
“呃啊——”王闯跪倒在地，双手抱头。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面部皮肤在...蠕动？就像有无数细小的镜面碎片在皮下游走，试图冲破束缚。
“王闯！王闯！”林薇惊慌失措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我叫救护车！”
“不...用...”王闯艰难地挤出两个字。他抬起头，正好对上洗手间那面全身镜。
镜中的他，脸上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裂纹般的纹路，每一道纹路下面都隐约有银光流动。更可怕的是，他的眼睛——完全变成了两面微型的、不断变幻画面的镜子！
这恐怖的景象只持续了不到三秒就迅速消退。王闯脸上的纹路如退潮般消失，眼睛也恢复了正常。但那种被异物入侵的感觉还在，就像有人在他身体里塞了一万块碎玻璃，每一块都在切割他的内脏。
“你到底怎么了？”林薇跪在他身边，声音发抖。
王闯喘着粗气，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林薇肩膀上的怪物不见了。而她的眼神...虽然还带着惊恐，但之前那种病态的焦虑和疲惫似乎减轻了不少。
“我...没事...”王闯勉强站起来，感觉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可能是...低血糖...”
他说着自己都不信的借口，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向地面。在那里，几片几乎不可见的、玻璃般的碎片正迅速汽化，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薇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你真的不需要去医院？”
王闯摇摇头，突然注意到林薇的脸——她刚才抓挠过的地方，红肿消退了不少。更奇怪的是，她整个人的气色似乎...变好了？
“那个...谢谢你帮我整理方案。”王闯生硬地转移话题，“我送你到地铁站吧，这么晚了。”
林薇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在收拾东西时，她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声嘀咕：“奇怪...今天皮肤状态好像突然变好了...”
王闯背对着她，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一个诡异的、带着几分餍足的微笑。
他知道了两件事：
第一，那些怪物是真实存在的，而且他能看见、触碰，甚至...吞噬它们。
第二，吞噬这些怪物不仅能让他变强，还能...帮助被寄生的人？
这个念头让王闯心跳加速。他摸了摸自己的胃部，那里有种奇异的饱足感，但同时，又升起一种新的、更深的...饥饿。
对更多怪物的饥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