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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玉被他问得一愣，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是……红色的，很小一粒，像……龙眼核那么大，表面很光滑，有流光……纪谷主说那是固本培元的圣药，很珍贵，就……就只你醒的前一天吃过一次……”
潘玉看着匡连海骤然变得深沉的脸色，心头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升起。
“师兄？怎么了？那药……有什么不对吗？”
潘玉像是猜测到了什么，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巨大的恐慌，“难道……难道你的腿……是那药……？”
这个念头让她瞬间如坠冰窟！如果是她亲手喂下的药害了师兄……
匡连海心头剧震！果然！时间、症状、那诡异的药丸……几乎瞬间串联起来！
纪忘忧！好狠毒的心思！好精妙的算计！
借玉儿这双毫无防备的手，将毒药送入他口中，再轻飘飘地将责任推给“之前中的毒”！
既能达到废了他的目的，又能让玉儿对他感恩戴德，甚至加深对武三思的仇恨！
一箭三雕！
滔天的恨意和冰冷的杀机在匡连海胸中翻涌，几乎要冲破他强装的平静！
绝不能让玉儿察觉！
她己经承受了太多，若知道真相是因为她的“轻信”才导致他彻底残废……她会崩溃的！
“别瞎想！”
匡连海立刻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肯定，甚至刻意带上了一丝责备，以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
“那药若是有问题，纪谷主何必多此一举救活我？他图什么？”
匡连海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眼神变得沉痛而“了然”，“是武三思……一定是他！他心思歹毒，手段阴狠，早就给我下了控制之毒，怕我反噬！只是没想到……这毒如此霸道，竟在此时发作……”
匡连海将潘玉的猜测完全坐实，引导她的仇恨和自责转向武三思。
他看着潘玉依旧惊疑不定的眼神，放缓了语气，带着些许的安抚和肯定。
“玉儿，你做得很好。若不是你当机立断，千里跋涉找到无忧谷，师兄这条命早就没了。至于这腿……”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沉重，却又努力挤出一丝宽慰，“或许……这就是师兄的命数。至少……师兄还活着，还能……看着你。”
匡连海抬起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动作带着无尽的怜惜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诀绝之意。
潘玉看着他沉痛却“坦然”接受的眼神，听着他笃定是武三思所为的分析，再想到武三思的种种恶行，心中那点对药丸的疑虑被巨大的仇恨和对师兄的心疼彻底压过。
她反手紧紧握住匡连海为她拭泪的手，眼中燃起熊熊的怒火和坚定的光芒：“武三思那个奸贼！师兄你放心，这仇我们记着！总有一天……”
匡连海看着她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心中稍稍松了口气，巨大的疲惫感和更深的绝望却如影随形。
他闭上眼，将悲愤的潘玉重新轻轻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遮住了眼底那一片冰冷的、如同淬了毒的寒芒。
纪忘忧……
这笔账，他匡连海记下了。就算他如今是个废人，就算拼上这条残命，他也绝不会让这个人好过！
在那之前，他必须尽快为玉儿……铺好后路……
匡连海感受着怀中人压抑的颤抖和滚烫的泪水，那灭顶的绝望和对纪忘忧的滔天恨意，都被怀中这份沉甸甸的、带着泪水的温暖暂时压下。
匡连海收紧了那只尚能活动的手臂，力道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下巴在她柔软的发顶轻轻蹭了蹭，像极了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
“好了……玉儿，别哭了。”
匡连海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刻意放得极其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哄劝，“再哭下去，眼睛肿得像桃子，可就不好看了。”
潘玉在他怀里用力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闷闷道：“……不好看就不好看！反正……反正师兄一早就嫌弃我了……”
匡连海哑然失笑，这丫头惯会倒打一耙，也是被他宠的无法无天。
不过……
匡连海沉默了片刻，半开玩笑半试探的问道。
“是啊……如今师兄不仅是个武功尽失的废人，还成了个连路都走不了的……真真正正的残废。”
他刻意加重了“残废”两个字，声音平静得可怕，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玉儿……你后悔了吗？当初……就不该救我？现在……是不是觉得，师兄是个……累赘了？”
他问得小心翼翼，甚至带着点刻意的轻松，仿佛只是在问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可那微微颤抖的尾音，和环抱着她的手臂骤然收紧的力道，却泄露了他内心深处那根深蒂固的恐惧——被抛弃的恐惧。
他自小被遗弃在冰天雪地里、在泥泞中挣扎求生，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狠戾，都不过是为了掩盖这份深入骨髓的自卑。
如今，他引以为傲的武功和行动能力都被剥夺，这份自卑便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缠绕着他的心脏，让他喘不过气，他害怕他最后一点价值也失去，他害怕玉儿终究会厌弃这个沉重的包袱。
“师兄！”
潘玉猛地从他怀里抬起头，红肿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两簇愤怒的火苗，连名带姓地吼他，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匡连海！你瞎想些什么！”
潘玉知道师兄的症结在哪里，此刻更是心疼到无以复加，她一首以为己经给足了师兄足够的信念和爱，曾经看他胡思乱想的样子，便知道，这份爱给的还远远不够。
潘玉双手用力捧住他苍白冰凉的脸颊，强迫他首视自己燃烧着怒意和无比坚定的眼眸，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你给我听清楚！我潘玉这辈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从我在京城灵堂前决定带你走的那刻起，就从来没有再想过又回去的那一天。在我眼里，你只是匡连海！是我从小一起长大、教我武功、护我周全、让我倾心的师兄！是我这辈子所认定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