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时间过去了五天，到了7月28号的深夜。
虹口海军陆战队司令部顶层瞭望台。
山本平八郎双手撑在冰冷的混凝土栏杆上，目光穿透沉沉夜色，死死盯向闸北方向。
夜风带着硝烟和焦糊味，吹动他敞开的军装衣领。
远处，闸北宝山路周边区域，不再是沉寂的黑暗，而是被一片片跳动的、不祥的橘红色光芒所笼罩。
火光星星点点，连成一片，勾勒出房屋倒塌后扭曲的轮廓，浓烟翻滚着升腾，将半边夜空染成污浊的暗红。
“八嘎！”山本从牙缝里挤出低沉的咒骂，拳头狠狠砸在栏杆上。
那片火光，像是对他野心的嘲讽。
脚步声从身后楼梯传来，副官森川健次中尉快步走到他身后，立正敬礼：“少将阁下！”
山本没有回头，声音压抑着怒火：“说！闸北那边怎么回事？那些火！那些爆炸！”
森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哈依！情报确认！是林枫的保安团所为！他们正在大规模破坏宝山路沿线及纵深区域的房屋建筑！”
“同时，我们安插在闸北的眼线报告，林枫的人正在强制疏散该区域所有平民！”
“破坏房屋？疏散平民？”山本猛地转过身，眼中燃烧着被愚弄的怒火，“他想干什么？！学老鼠打洞吗？！”
森川继续报告，语气带着一丝无奈：“更麻烦的是，林枫方面通过法租界的渠道，正在大肆宣扬这些破坏事件。”
“他们声称……声称这些房屋损毁，是帝国特高课派遣的破坏分子所为！目的是制造混乱，嫁祸给保安团，为帝国后续军事行动制造借口！”
山本一愣，随即暴怒：“纳尼？！他竟敢……竟敢如此污蔑帝国？！卑鄙！无耻！！”
他气得胸膛起伏，指着闸北方向破口大骂：“林枫！你这个懦夫！只会躲在阴暗角落里耍弄这些下三滥的伎俩！”
“有胆量就堂堂正正地拉开阵势！用你的士兵，你的枪炮，来和帝国的钢铁洪流较量！污蔑？推诿？这就是你们龙国军人的‘勇气’吗？！懦弱！无能！彻头彻尾的小人行径！”
发泄完怒火，山本脸上又浮现出轻蔑的冷笑，他重新看向那片燃烧的区域，仿佛在看一个自掘坟墓的蠢货：“哼！炸吧！烧吧！愚蠢至极！”
他指着那些火光，对森川嘲弄道：“看到了吗？森川！他以为炸掉房子就能阻挡帝国军队？可笑！”
“那些坚固的楼房，那些街巷的墙壁，原本还能给他的士兵提供一点可怜的掩护！让他们像老鼠一样躲在后面放冷枪！”
“现在呢？他自己亲手把这些屏障拆了！毁了！变成一堆没用的瓦砾！”
山本的声音充满了笃定和狂妄：“没有了这些障碍物，宝山路、八字桥、北站……这些他需要防守的‘线’，就彻底暴露在旷野上！一览无余！”
山本此时仿佛己经看到了胜利的场景：“等我们的战车开过去！九西式装甲车！豆战车！它们会像碾碎一堆垃圾一样，碾过那些废墟！碾过那些失去了墙壁保护的龙国士兵！”
“没有了房屋的遮挡，我们的机枪和火炮，可以像犁地一样，把他们所谓的防线彻底撕碎！清扫干净！”
“林枫！他这是在自毁长城！亲手把自己的防线变得……更加不堪一击！”
山本平八郎最后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转身离开栏杆，走向楼梯：“让他继续挖他的老鼠洞吧！等帝国的钢铁履带碾过，他会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绝望！通知部队，按原计划，加紧战备！”
与此同时，闸北保安团宝山路临时指挥部。
临时指挥部设在一处坚固银行大楼的地下金库改建的掩体内，空气混浊，只有几盏昏暗的汽灯提供照明。
墙壁上挂满了大幅的闸北街区详图，上面布满了代表各战术群控制区和预设爆破点的标记。
林枫独自站在地图前，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脚步声从入口通道传来，副官陈默快步走了进来。
陈默约三十岁，面容沉稳，眼神锐利，是林枫最信任的副手之一。
同时陈默也是地下党派来的联络员，专门负责林枫跟党组织的联络。
他走到林枫身边，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团长，有消息。”
林枫抬眼看他，没说话，只是微微点头示意。
陈默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得很小的纸条，迅速递了过去，同时低声汇报：“‘家里’刚送来的。确认两点：一、鬼国东军主力先头部队，预计最快十日内可抵达魔都外围；二、第三舰队近日秘密运抵虹口码头的军火中，包含一个完整的坦克中队和一个装甲车中队。”
林枫接过纸条，借着昏暗的灯光快速扫了一眼上面的密写内容，眼神瞬间变得更加凝重。
他沉默地将纸条凑近汽灯火焰，看着它迅速蜷曲、焦黑、化为灰烬。
陈默的声音带着紧迫感：“‘家里’分析，结合北都事件模式和目前虹口鬼子的异常调动，他们极可能在关东军抵达前，主动对我们发起进攻！目标很明确，抢占火车北站，控制铁路枢纽，为后续大军南下打开通道！”
林枫的目光重新落回地图上代表火车北站的那个红色五角星标志上，手指在上面重重一点。
“和我想的一样。”
林枫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冰冷的决断。
“山本那个疯子，有了铁王八，肯定按捺不住。”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飘忽，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极其遥远又无比清晰的东西。
“八月十三号……”
林枫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极其轻微地吐出这个日期。
这是烙印在他记忆深处，属于另一个时空的历史节点，淞沪会战全面爆发的导火索日。
“还有十多天……”他喃喃自语。
历史的车轮似乎被某种力量推动着，比他知道的那个进程更快了。东军南下速度远超预期，山本手里提前拿到了装甲力量……这一切变量，都让那个“八月十三号”变得模糊不清。
林枫抬起头，目光重新聚焦在地图上闸北犬牙交错的防御标记上，眼神恢复了惯有的锐利和冷静。
“不管他哪天来……”
他对着地图，也像是对着自己说：“蜂窝己经筑好，陷阱己经埋下。山本……你的铁王八，准备好陷在闸北的泥潭里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