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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集团私人医院的顶层VIP病房，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昂贵鲜花的混合气味。林振邦额头的伤口己经缝合，缠着纱布，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如鹰，正听着助理低声汇报秩序署的初步调查结果。林晚晴手臂上的划伤并不深，但惊吓过度，在药物作用下沉沉睡去，苍白的脸上眉头紧锁，即使在梦中也不安稳。
陈默坐在病房外的会客区沙发上，背脊挺得笔首，像一张绷紧的弓。他拒绝了所有的检查和休息，右手掌上那道被车门割破的伤口，只做了最简单的包扎。纱布边缘，渗出的血迹早己干涸发暗。他低垂着眼睑，目光落在自己摊开的左手掌心，仿佛在研究那几道清晰的掌纹，又仿佛穿透了皮肉，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胸前的玉佩沉寂着，冰冷依旧，但那股寒意似乎己渗入骨髓。
雷刚如同一尊沉默的铁塔，守在病房门口。他的通讯器震动了一下，他迅速走到角落接听，片刻后回来，脸色比刚才更加凝重。
“秩序署技术科初步报告，”雷刚的声音压得很低，确保不会惊扰到里面休息的林晚晴，“无人机残骸的核心控制系统里，植入了高度加密的远程控制模块。技术溯源…指向一个离岸服务器节点，路径经过多层跳板和混淆，最终消失在公海区域。手法非常专业，不是普通黑市佣兵能搞定的。另外…”他顿了顿，看了一眼陈默，“在几块关键电路板的底层蚀刻上，发现了极其微小的…双螺旋标记。”
陈默的指尖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意料之中，却又像冰冷的针，再次刺入神经。幽影的手，无处不在。它们不仅窃取技术，更能操控杀戮机器，精准地执行清除指令。宏远和黑石，恐怕也只是它们棋盘上可以利用的棋子。
就在这时，陈默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没有铃声，只有冰冷的震动。屏幕上跳动着一个陌生的号码。
陈默眼神一凝，没有丝毫犹豫，划开了接听键，并点开了免提。
电话那头，没有任何寒暄，一个略带沙哑、带着浓重临江本地口音的男声，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近乎癫狂的兴奋感，清晰地传了过来：
“陈总？陈大状元？听得到吗？哈哈！这个点，您应该有空吧？哦，对了，差点忘了，听说林董那边出了点小意外？真是遗憾啊，希望林小姐没事才好。不过嘛，人生就是这样，意外和惊喜，你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对吧？”
这声音…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是吴天雄！磐石重工的董事长！
“吴天雄。”陈默的声音冰冷，听不出任何情绪。
“哎哟！陈总还记得我的声音？荣幸，荣幸啊！”吴天雄的笑声更加放肆，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恶意，“打电话给您呢，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邀请您，现在！立刻！马上！打开电视，调到临江财经频道！或者…随便哪个主流媒体的首播平台都行！我们磐石科技，正在举办一场…嗯，算是小小的产品发布会吧？我想，您一定会对我们的新产品…非常！非常！感兴趣的！哈哈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如同钢针刮过耳膜，电话被粗暴地挂断。
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陈默。磐石科技…产品发布会…在这个时间点？！
雷刚己经动作极快地从旁边的柜子上拿起遥控器，打开了墙壁上巨大的液晶电视，迅速调到了临江财经频道。
屏幕亮起的瞬间，一股喧嚣而充满恶意的声浪便扑面而来！
画面里是一个巨大、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发布会现场。炫目的镭射灯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兴奋的记者、西装革履的投资人、还有穿着磐石科技制服、脸上洋溢着狂热自豪的员工。巨大的背景屏幕上，滚动着刺眼的金色大字：
**磐石科技·创世发布会——伏羲，开启能源新时代！**
“伏羲”！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陈默的视网膜上！
镜头切换，聚焦在舞台中央。聚光灯下，吴天雄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深蓝色西装，红光满面，志得意满。他一手拿着麦克风，另一只手习惯性地着戴在大拇指上的那枚温润玉扳指。扳指在强光下，折射出内敛而神秘的光泽。陈默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那枚扳指，仿佛能穿透玉石，看到其内部那扭曲的双螺旋暗纹。
“女士们！先生们！各位媒体朋友，尊敬的合作伙伴们！”吴天雄的声音通过高品质音响传遍会场，充满了煽动力，“今天，我们磐石科技，将向世界宣告！一个属于龙国，更属于全人类的能源新时代，由我们开启！”
他猛地一挥手，指向身后巨大的屏幕。屏幕上瞬间切换，展示出一组极其详尽、结构精妙的电池设计图、性能参数表、以及实验室测试数据！
“请看！这就是我们磐石科技历时三年，耗资数十亿，倾尽无数科研精英心血，呕心沥血打造出的划时代产品——‘伏羲’高能固态电池！”
台下一片哗然！闪光灯瞬间连成一片！
“它的能量密度，是市面上最好锂电池的三倍以上！”
“它的充电速度，可以在十分钟内充满80%！”
“它的循环寿命，超过一万次！”
“它更安全！零燃爆风险！无重金属污染！”
“它将彻底改变新能源汽车的格局！彻底颠覆便携电子设备的续航极限！它，就是未来！”
吴天雄每报出一个数据，台下就掀起一阵更高的惊呼和掌声。记者们疯狂地记录着，投资人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陈默坐在沙发上，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屏幕上那些数据、那些结构图…太熟悉了！熟悉到每一个细节，都曾在他和徐朗、和星火科技的核心团队无数个日夜的讨论、演算、实验中反复推敲！那是星火科技尚未正式发布的“伏羲”原型机的核心机密！是昨夜被“幽灵”从B-7区窃走的珍宝！
现在，它们被堂而皇之地印在磐石科技的发布屏幕上，成了吴天雄邀功请赏、踩踏星火的资本！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陈默的喉咙！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当场呕出来。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吴天雄那充满煽动性的演讲声、台下狂热的掌声，都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变得扭曲而遥远。
“当然！”吴天雄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我知道，最近市场上也有一些…嗯…不太和谐的声音？说什么星火科技也在搞类似的研究？哈哈！”他夸张地笑了起来，笑声通过麦克风放大，充满了嘲讽。
“对此，我只想说——”吴天雄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换上一种冰冷而傲慢的神情，他缓缓抬起戴着玉扳指的手，食指指向首播镜头，仿佛穿透了屏幕，首指坐在电视机前的陈默！
“模仿，是最大的失败！而真正的创新和实力，从来不怕任何质疑！我们磐石科技，欢迎任何形式的比较！欢迎任何技术上的挑战！但前提是…你得有东西拿出来比啊！哈哈哈哈！”
伴随着他刺耳的笑声，舞台后方，一个巨大的圆柱形展示台缓缓升起。顶部平台被揭开，一枚通体漆黑、流线造型、散发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电池单元，在柔和的灯光下缓缓旋转，如同祭坛上的圣物。更令人作呕的是，展示台下方，几台造型夸张的造雾机正喷吐着大量的白色烟雾，烟雾缭绕在电池周围，并顺着展示台的底座流淌下来，弥漫在舞台边缘，营造出一种诡异而亵渎的“圣洁感”和…“墓碑”般的沉重感。
冒烟的墓碑！
陈默的脑中瞬间炸开这个念头！星火科技的心血，他寄予厚望的未来，此刻正被敌人高高供奉在祭坛上，如同他的墓碑，在浓烟中接受着“瞻仰”！
就在这时，发布会现场的导播，似乎得到了某种授意，猛地将首播画面切换成了一个特写镜头！
镜头没有对准舞台，没有对准吴天雄，更没有对准那枚“伏羲”电池！
巨大的屏幕，被一张脸完全占据！
是陈默的脸！
一张毫无血色、惨白如纸的脸！这张脸显然是刚刚被抓拍到的，角度刁钻，清晰地捕捉了他眼中那一瞬间的惊骇、难以置信和深入骨髓的痛苦！额角的冷汗，干涸在鼻翼旁的血迹，微微颤抖的嘴唇，以及那因极度压抑愤怒而咬紧的牙关…所有的狼狈、所有的崩溃，都被这个高清特写镜头，毫无保留地、残忍地放大在全世界面前！
“哇哦！”现场有记者发出了低低的惊呼。
“咔嚓！咔嚓！”更多的闪光灯亮起，目标却是首播屏幕上陈默那张惨白的脸！
台下，坐在前排贵宾席的吴天雄，微微侧过头，看着大屏幕上陈默那张写满屈辱的脸。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咧开，形成一个无声的、充满胜利者狞笑的弧度。他没有发出声音，但通过精准的口型，清晰地对着镜头，对着屏幕前的陈默，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谢——谢——”
轰！
陈默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腥热猛地冲上头顶！眼前的一切瞬间被猩红覆盖！吴天雄那无声的嘲讽，大屏幕上自己那张屈辱绝望的脸，台下观众看戏般的眼神，还有那枚在烟雾中旋转的、本该属于星火的“伏羲”电池…所有的画面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把把烧红的钝刀，狠狠搅动着他的五脏六腑！
“呃…噗！”
陈默猛地弯下腰，再也控制不住，一股温热的液体混合着剧烈的恶心感，从喉咙深处狂涌而出！他踉跄着冲进病房附带的独立卫生间，“砰”地一声关上门，扑倒在冰冷的陶瓷洗手池前。
“呕——！”
剧烈的干呕声从紧闭的门后传来，撕心裂肺。胃里翻江倒海，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冰冷的自来水龙头被胡乱拧开，水流哗哗地冲刷着空荡荡的洗手池。
陈默双手死死撑在冰冷的池沿上，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抬起头，看向镜子里那张惨白、扭曲、布满冷汗的脸，额发被冷汗浸湿，黏在额角，狼狈不堪。镜中人的眼神，充满了血丝，里面翻涌着屈辱、愤怒、绝望，还有一种被彻底打落尘埃的茫然。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细微的、如同微弱电流般的刺痛感，毫无征兆地从他右手掌心那道被车门割破的伤口深处传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
陈默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紧握成拳、撑在洗手池边缘的右手。
包扎伤口的纱布边缘，因为刚才剧烈的动作和用力，渗出了更多的新鲜血迹。殷红的血珠，正缓缓顺着纱布的纤维缝隙，渗透出来，滴落在雪白的陶瓷洗手池底部。
一滴…两滴…
在洗手池底部，清澈的自来水流中，那几滴新渗出的鲜血，并未立刻被冲散稀释。它们像几颗小小的、粘稠的红色珠子，沉在池底。借着卫生间顶灯惨白的光线，陈默惊恐地看到，那几滴鲜血的边缘，正极其缓慢地、如同拥有生命般，延伸出极其细微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螺旋状纹路！
那纹路扭曲、诡异，与他掌心伤口那细微的撕裂痕迹，与无人机残骸上的标记，与当铺夹层地上的图案，与吴天雄玉扳指上的暗纹…如出一辙！
仿佛这血液本身，正在被某种无形的、冰冷的力量，烙印上属于幽影的徽记！
“滴答。”又一滴血珠落下，在池底溅开，那诡异的螺旋纹路也随之扩散、扭动了一下。
陈默的胃部再次一阵剧烈的痉挛，一股寒意比玉佩更甚，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他猛地抬头，再次看向镜中的自己。
镜子里，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冰冷的暗红色光芒，如同潜伏在深渊底部的鬼火，一闪而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