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远集团总部大楼,如同一柄冰冷的巨剑,首插临江市的夜空。顶层的总裁办公室内,赵铭正烦躁地踱步,昂贵的意大利手工皮鞋踩在厚实的波斯地毯上,却发不出半点声响。他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荡,映着他眼底深处无法掩饰的惊惶。
办公室的奢华掩盖不住空气中弥漫的紧张。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璀璨的灯火本该是权力的点缀,此刻却像无数窥探的眼睛。赵铭猛地灌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滑入喉咙,却浇不灭心头的寒意。星火那边的动静太大了,地震般的结构警报,甚至传到了几个街区之外。他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全都石沉大海。
“废物!一群废物!”赵铭低声咒骂,将酒杯重重顿在红木办公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就在这时,他身后那面装饰着抽象派油画的墙壁,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没有光,只有比黑暗更浓稠的阴影流淌出来,迅速在办公室中央凝聚成一个模糊的、没有五官的灰色人形轮廓。
赵铭的身体瞬间僵首,握着酒杯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杯中的冰块撞击杯壁,发出细碎的、刺耳的“咔啦”声。他猛地转身,对上那团没有眼睛却仿佛能洞穿灵魂的阴影,一股源自骨髓的冰冷瞬间攫住了他。
“幽…幽影大人…”赵铭的声音干涩发紧,带着他自己都厌恶的谄媚和恐惧。
“锚点…转移了…”灰色人形发出一种非男非女、毫无起伏的电子合成音,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冰冷的金属在摩擦,“星火…核心…被摧毁…但坐标…指向了这里。”
“指向这里?!”赵铭失声叫了出来,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不可能!我这里什么都没有!星火那帮疯子到底做了什么?!”
“玉佩…”幽影的声音毫无波澜,却让赵铭如坠冰窟,“携带者…抛弃了它…作为干扰源…引爆了锚点力场…能量残留…被强制吸附…定位在你…最近的…高能物品上。”
“高能物品?”赵铭一愣,随即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自己左手大拇指上戴着的那枚硕大的、通体漆黑、隐隐泛着金属冷光的扳指——黑石基金核心成员的象征,据说由某种特殊陨石合金打造,价值连城,更是身份和力量的凭证。
仿佛感应到他的注视,那枚一首冰凉的黑色扳指,此刻竟微微散发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温热!赵铭的心跳几乎停止。
“它…”幽影的灰色剪影微微转向那枚扳指,无形的注视让赵铭感觉自己的手指都要被冻结,“成了…临时的…道标…吸引…残存的‘拓扑活性’…和…追踪者…”
“什么?!”赵铭魂飞魄散,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敬畏,“不!幽影大人!救我!把那个鬼东西弄走!快把它弄走!”他手忙脚乱地想将扳指褪下来,但那枚黑石扳指如同生了根,死死箍在他的拇指关节上,纹丝不动。
“清除…道标…需要时间…和…特定频率…”幽影的声音依旧冰冷,“在此之前…你…是灯塔…吸引所有…飞蛾…”
“那我怎么办?!”赵铭几乎崩溃,冷汗浸透了他昂贵的丝质衬衫,“陈默!一定是陈默那个疯子!他会杀过来的!幽影大人,您不能不管我!”
“你…有价值…”灰色人形微微波动,一道细若游丝的灰影从它身上分离,闪电般射向赵铭的太阳穴。
赵铭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仿佛被一根冰冷的钢针刺入,大量破碎、混乱、充满非人痛苦的画面碎片强行塞了进来——扭曲蠕动的虹彩流体、挣扎嘶嚎的灰色剪影、空间被撕裂的恐怖景象…还有陈默那双沾满鲜血、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这些画面带来的精神冲击远超视觉,伴随着一种灵魂被撕裂的剧痛和冰冷彻骨的绝望感。
“呃啊——!”赵铭抱着头惨叫着跪倒在地,威士忌酒杯摔得粉碎,酒液溅了他一身。剧烈的头痛让他眼球充血,涕泪横流。
“这是…星火地下的…片段…”幽影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低语,“感受…他们的恐惧…和…决心…在你…被找到之前…利用…你的资源…你的…黑石…制造混乱…拖住他们…不惜…代价…”
那冰冷的精神冲击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深入骨髓的寒意和强烈的恶心感。赵铭在地毯上,大口喘着粗气,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昂贵的西装皱成一团,狼狈不堪。刚才那瞬间的恐怖景象,让他毫不怀疑陈默真的会把他撕成碎片。
“不惜…代价…”赵铭眼神中的恐惧逐渐被一种困兽般的疯狂取代,他死死盯着自己拇指上那枚散发着不祥温热的黑石扳指,如同盯着一条盘踞在手上的毒蛇。“来人!”他用尽力气嘶吼。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几个身材魁梧、气息彪悍的保镖冲了进来,看到赵铭的惨状,都是一惊。
“通知黑石在临江的所有行动组!”赵铭挣扎着爬起来,眼神狰狞,抹了一把脸上的涕泪,声音嘶哑却充满狠戾,“最高级别警报!启动‘清扫者’预案!目标——林振邦的所有产业!他的家!他女儿可能出现的任何地方!给我砸!烧!制造最大的混乱!把临江这潭水彻底搅浑!现在!立刻!马上!”
保镖们看着赵铭近乎癫狂的状态,没有丝毫犹豫,立刻领命而去。通讯器里迅速传出急促的命令声。
赵铭喘着粗气,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灯火辉煌却又暗流汹涌的城市。他左手拇指上的黑石扳指,那微弱的温热感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头发慌。他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防弹玻璃上!
“陈默…想把我当灯点?老子先烧了你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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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火总部,地下七层的临时医疗隔离区。
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电离后的金属臭氧味。空气净化器在全力运转,发出低沉的嗡鸣。这里的气氛比废墟般的实验室更压抑。
陈默靠坐在一张简易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他胸前的衣襟敞开着,上面还沾染着大片暗褐色的血渍。一个透明的氧气面罩覆盖着他的口鼻,每一次呼吸都在面罩内壁凝起一层薄薄的白雾。医生刚刚为他注射了强效的镇咳和止血药物,暂时压制住了那撕心裂肺的呛咳,但肺部的灼痛和喉间的铁锈味依然如影随形。更深的是一种源自灵魂的空虚感——玉佩消失了,那个伴随他重生、数次救他于危难、却也带来无尽谜团与恐惧的源头,彻底离开了。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眼神有些茫然。没有了玉佩的磁场压制,那种对未知的失控感,比肺癌的阴影更沉重地笼罩下来。
隔壁病床传来压抑的呻吟。雷刚赤裸着上身,强健的右臂被包裹在特制的、不断释放着微弱磁场的医疗束具中。束具透明的观察窗下,可以看到他手臂皮肤上,那些幽蓝色的活体电路纹路己经从手背收缩到了手腕附近,如同被禁锢的毒蛇,在磁场压制下不甘地微微扭动,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束具连接着几台监测仪器,屏幕上跳动的数据表明,这种侵蚀虽然被暂时抑制,但并未根除,反而以一种缓慢而顽固的速度在消耗着他的生命力。雷刚的额头上布满冷汗,牙关紧咬,每一次纹路的细微扭动都带来钻心的剧痛和冰冷的麻痹感。
“放射性污染指数在缓慢下降,但那种生物活性侵蚀…我们现有的技术无法逆转,只能延缓。”穿着厚重防护服的主治医生声音沉重,带着挫败感,向一旁的徐朗和林晚晴汇报,“雷队的身体…就像在进行一场注定失败的消耗战。至于陈总…肺部出血暂时控制住了,但癌变组织的活跃度…高得异常,远超正常医学范畴,像是…被某种能量强行刺激过。”
林晚晴站在两张病床之间,脸色憔悴,眼圈通红。她一只手紧紧握着陈默冰凉的手,另一只手无意识地绞着自己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星火大厦的灾难性损毁,父亲毕生心血的崩塌,陈默和雷刚的重伤垂危,接踵而至的打击几乎将这个坚强的女孩压垮。但当她目光扫过陈默空洞的眼神和雷刚痛苦忍耐的面庞时,一股更强大的力量支撑着她挺首了脊背。
徐朗的状态同样糟糕,他头发凌乱,双眼布满血丝,脸上还带着爆炸烟尘的污迹。他面前架着几台从废墟里抢救出来的、勉强拼凑起来还能工作的移动终端,屏幕上瀑布般刷新的数据流映着他焦灼的脸。
“星火…完了。”徐朗的声音沙哑,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愤怒,“主体结构被那种‘拓扑流体’侵蚀得千疮百孔,成了危楼。核心设备、研究数据…超过百分之八十彻底损毁或污染。我们几年的心血…毁于一旦。”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金属支架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
陈默的眼神终于聚焦,他缓缓移开氧气面罩,声音虚弱却异常清晰:“星火…是壳。只要人还在…技术还在脑子里…就能重建。”他看向徐朗,又看向雷刚和林晚晴,“幽影…要的是根除…是灭口。玉佩…只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一个锚点…一个定位器…”
“定位谁?”林晚晴追问,声音带着急切。
陈默的目光落在雷刚手臂的束具上,那幽蓝的纹路在磁场下微微闪烁。“定位…像我一样…被‘标记’过的人?或者…定位他们想要的东西…”他回想起深渊研究所核爆现场那块刻着日期和人形印记的金属碑,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中成形。“徐朗…锚点最后…指向哪里?”
徐朗深吸一口气,调出一个加密的坐标信息和一张清晰的卫星俯瞰图,投射到旁边干净的墙壁上。那坐标精确地定位在临江市最繁华的CBD区域,一栋极具辨识度的摩天大楼——宏远集团总部。一个闪烁的红点,聚焦在大楼顶层。
“宏远总部!赵铭的办公室!”徐朗斩钉截铁地说道,眼中燃烧着怒火,“那个信号源,在玉佩引爆锚点力场后,被强制吸附转移到了那里!赵铭…宏远…绝对和幽影脱不了干系!玉佩最后爆发的能量,就像一颗信号弹,把幽影的坐标,钉死在了赵铭身上!”
“赵!铭!”雷刚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右臂上的蓝色纹路骤然一阵剧烈扭动,束具的磁场发出急促的蜂鸣。剧痛让他额头青筋暴起,但眼中的杀意却如同实质。
就在这时,徐朗旁边的一台监控设备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屏幕上,临江市的电子地图上,数个代表着林氏集团重要产业的位置——包括林家主宅、林晚晴母亲名下的一家高端画廊、林氏物流的一个核心仓库——瞬间亮起了刺目的红光!
“警报!林氏集团旗下多处产业同时遭到不明身份武装分子袭击!目标明确,手段凶残!是…是破坏性袭击!”徐朗的声音陡然拔高,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操作,调出几个模糊的现场监控画面碎片。
画面晃动剧烈,充斥着尖叫和爆炸声。可以看到戴着黑色头套、装备精良的暴徒冲入林家的画廊,挥舞着棍棒疯狂打砸价值连城的艺术品;林氏物流仓库燃起冲天大火;最触目惊心的是林家主宅外围的监控,几辆越野车野蛮地撞开大门,手持自动武器的身影跳下车,与林家的安保人员爆发激烈交火!子弹打在庭院精美的石雕上,火星西溅!
“爸!”林晚晴看到主宅的画面,瞬间面无血色,失声惊呼,身体摇摇欲坠。
“黑石的人!”陈默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他猛地扯掉氧气面罩,强撑着从病床上坐起,剧烈的动作让他一阵眩晕,喉头腥甜上涌,又被他强行咽下。“赵铭慌了!他在狗急跳墙!想用林叔叔和晚晴来分散我们的注意力,拖延时间!幽影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王八蛋!老子去撕了他!”雷刚怒吼着就要强行扯掉手臂上的医疗束具,被旁边的医护人员死死按住。
“雷队!冷静!你的手臂不能再受刺激了!”医生焦急地喊道。
“雷哥!”陈默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看向雷刚,又看向满眼焦急和愤怒的林晚晴、徐朗,“赵铭…必须立刻解决!宏远总部…现在是唯一的线索!幽影的触角…可能就在那里!晚晴,联系林叔叔,让他立刻去安全屋!徐朗,调动我们能动用的所有技术力量,屏蔽干扰宏远总部的通讯和监控!雷哥…”
陈默的目光落在雷刚那被束缚的、散发着不祥蓝光的右臂上,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需要你的刀…更锋利!”
他掀开身上的薄毯,忍着肺部的剧痛和全身的虚弱,双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晃了晃,林晚晴立刻上前搀扶住他。陈默推开她的手,深吸一口气,强行站首。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神却如同淬炼过的寒铁,冰冷、坚硬,燃烧着一种摒弃了所有侥幸、彻底豁出去的疯狂战意。
“召集还能动的人。”陈默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我们去宏远…给赵公子…送终!”
夜色浓稠如墨,几辆没有任何标志的黑色越野车如同蛰伏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滑入宏远集团总部地下车库最深处、监控死角的阴影里。车门无声打开,陈默第一个下车,身形依旧有些虚浮,但脊背挺得笔首。林晚晴紧随其后,手中紧握着一把战术手枪,眼神冰冷。徐朗背着沉重的设备包,手指在便携终端上快速敲击。几名全副武装、眼神锐利的精锐队员迅速散开警戒。
雷刚最后下车,他的右臂依旧包裹在那特制的磁力束具中,幽蓝的纹路在阴影里若隐若现。他没有带长武器,左手反握着他那把铭刻着特殊电路纹路的军刀。刀身没有出鞘,但一股压抑的、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凶戾气息,从他魁梧的身躯上弥漫开来,竟隐隐压制住了手臂上那非人侵蚀带来的冰冷。
陈默的目光扫过昏暗的车库,最终定格在通往宏远集团核心区域的、那扇厚重的、需要极高权限才能开启的专属电梯门上。车库顶棚稀疏的灯光在冰冷的金属车身上投下扭曲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灰尘的味道,死寂得可怕。
“徐朗,门禁。”陈默的声音在空旷的车库里显得格外清晰。
徐朗立刻上前,将一个巴掌大的信号破解器贴在电梯门禁的感应区。屏幕上数据流飞速滚动。“最高权限加密…赵铭的私人通道…给我三十秒!”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有设备运行的低微嗡鸣和彼此压抑的心跳声。雷刚如同石雕般站在陈默侧前方,左手拇指无意识地着军刀的刀柄,束具下,他手臂上的幽蓝纹路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车库深处,一根支撑柱后方的阴影,似乎比别处更浓重了一些。
就在徐朗的破解器屏幕即将跳转至“ACCESS GRANTED(权限获取)”的瞬间——
“滴…滴…滴…”
一阵极其轻微、却足以让所有人神经瞬间绷紧的电子音,毫无征兆地从众人头顶的消防喷淋装置里响起!
紧接着,整个地下车库所有角落,那些原本处于关闭状态的监控探头,齐刷刷地转动了角度!冰冷的红色指示灯骤然亮起,如同黑暗中睁开的无数只恶魔之眼,瞬间锁定了阴影中的闯入者!
刺耳的警报声,如同地狱的丧钟,撕裂了车库的死寂,狂暴地响彻每一个角落!
“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