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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犀牛”的引擎声在死寂的街道上显得格外粗重，如同受伤野兽的喘息。车厢内，浓烈的硝烟味、血腥气和汗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铁锈气息。雷刚瘫坐在滚烫的弹药箱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像在拉动破旧的风箱，汗水混着脸上沾染的血污，在他粗犷的脸上划出道道沟壑。重机枪的枪管冒着缕缕青烟，散发出灼人的热量，金属车厢壁被烘烤得微微发烫。
苏凝雪的手指终于离开了操纵杆，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指关节泛白。她快速检查着控制面板上闪烁的警示灯，特别是侧面装甲被撕裂区域的应力监测数据，眉头紧锁。“裂口边缘应力值还在攀升，结构随时可能进一步崩解。必须尽快找到安全点修补，否则再来一次冲击就完了。”
陆燃背靠着冰冷的车壁，脸色苍白如纸，额角的冷汗混着未擦净的鼻血滑落。精神透支带来的剧烈眩晕和针扎般的头痛一阵阵袭来，视野边缘的血红还未完全褪去。他紧闭双眼，试图凝聚起一丝精神力量去感知周围，但大脑深处如同被掏空般传来尖锐的刺痛，迫使他不得不放弃。
“后面……那些东西……”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还在动吗？”
苏凝雪立刻调出车尾的监控画面。屏幕上一片狼藉，散落着被撞碎碾烂的晶尸残骸、破碎的肢体和暗色的晶体碎片，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诡异的光泽。画面中，那些残骸静静地躺在破碎的柏油路面上，没有任何活动的迹象。
“没有。”苏凝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监控显示一切静止。你的精神感知……是不是透支太严重了？”
陆燃没有立刻回答，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不适，再次将残存的精神力极其微弱地探向后方那片战场。这一次，感知更加模糊，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那股冰冷的秩序感消失了，战场只剩下纯粹的死亡和寂静。那些残骸……确实停止了蠕动。
“消失了……”他喃喃道，疲惫地抹了一把脸，“那股控制它们的力量……消失了。或者，是距离太远了。”
雷刚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狠狠道：“管他娘的是什么鬼东西！老子只想知道，这破车还能不能撑到那个鸟不拉屎的能源站！再被那群会排兵布阵的鬼东西围一次，咱们都得交代在这儿！”
“能源站是唯一的选择。”苏凝雪语气斩钉截铁，手指在控制面板上敲击，调出提前下载的城市残存地图，“前方三公里，穿过这个废弃的工业园就能看到。那里有围墙，地形相对复杂，如果能进去，依托建筑固守，比在开阔地被围死强百倍。而且，我们需要那里的能源核心！”她看向陆燃，“你的状态……还能支撑侦查吗？”
陆燃咬紧牙关，压下喉咙里的腥甜感，用力点了点头。他的精神力是队伍最重要的预警雷达，尤其是在这种危机西伏的环境下。
“铁犀牛”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在遍布瓦砾和废弃车辆的街道上艰难前行。引擎的咆哮声在寂静的废墟中回荡，每一次颠簸都让侧面那道巨大的裂口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仿佛随时会彻底撕裂。苏凝雪将车速压到最低，尽量减少冲击，同时警惕地操纵着车顶仅存的两具自动机枪塔，扫描着道路两侧高耸破败的建筑阴影。
陆燃强打精神，将感知范围压缩到车体周围百米之内，如同在黑暗中点亮一盏微弱的探灯。精神视野里，代表着普通晶尸的微弱红光点零星地出现在感知边缘，但它们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约束着，并未像之前那样疯狂地扑向引擎声源，反而在感知触及的瞬间就迅速退入更深的黑暗之中，如同受惊的鱼群。
“它们在……避让？”陆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惊疑。这反常的举动比之前的疯狂围攻更让人心悸。
“避让？”雷刚瞪大了眼睛，握紧了放在腿边的霰弹枪，“这群只知道啃骨头的玩意儿还会怕？”
“不是怕我们。”陆燃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更像是……接到了某种指令。远离我们，或者……远离我们前进的方向？”
这个推测让车厢内的温度仿佛又下降了几度。苏凝雪沉默地加快了车速，“铁犀牛”如同负伤的巨兽，一头扎进了前方一片更加破败的区域——废弃的北郊工业园。
高大的厂房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玻璃大多破碎，黑洞洞的窗口如同无数只空洞的眼睛。锈蚀的管道和坍塌的龙门吊横亘在道路上，地面上散落着厚厚的工业废料和不明污渍。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机油和某种化学试剂混合的刺鼻气味，远比城市其他地方更甚。
“有情况！”陆燃的精神感知猛地捕捉到前方转角处一片密集的、不同于普通晶尸的能量反应！数量众多，而且异常集中。
苏凝雪猛地踩下刹车！“铁犀牛”沉重的车身向前滑行了一段，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最终停在了一堆倒塌的集装箱旁。她迅速将监控视角切换到前方。
画面传输回来的景象，让车厢内的三人瞬间屏住了呼吸，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就在前方不到五十米的主干道中央，堆积着一座小山般的晶尸尸体！
不是战斗后的残骸散落，而是被有意识地、极其粗暴地堆叠挤压在一起！数十具，甚至上百具普通晶尸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揉捏、冻结成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球体！暗红的血肉、破碎的骨茬、断裂的肢体和闪烁的晶体碎片被一层厚厚的、散发着森森寒气的冰蓝色坚冰牢牢封固在其中，形成了一座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封尸山！
冰层并非透明，而是浑浊的、带着血丝的幽蓝色，在夕阳的余晖下折射出诡异的光晕。寒气肉眼可见地从冰山上弥漫开来，让周围空气的温度骤降，地面上甚至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嘶——”雷刚倒抽一口凉气，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这…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干的？”
苏凝雪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飞速操作，热成像、能量频谱分析的数据流快速滚动。“能量读数异常！冰层温度极低，核心温度接近绝对零度阈值！能量源…能量源似乎就在这堆尸山内部！有强烈的生物能量反应，但被冰层隔绝，无法精确识别类型！”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这绝不是自然形成的冰！”
陆燃强忍着精神的不适，将感知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座冰封尸山。刚一接触，一股极其阴冷、狂暴的精神残留如同冰锥般狠狠刺向他的意识！那是一种纯粹的、混乱的毁灭欲望，却又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机械的执行意志。
“噗！”陆燃身体剧震，猛地喷出一小口鲜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金纸，刚刚压制下去的眩晕和刺痛感如同海啸般再次席卷而来，视野彻底被血红覆盖！
“陆燃！”苏凝雪惊呼。
“操！”雷刚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陆燃，脸上肌肉抽搐，“怎么回事？！”
“精神…残留…很强…很冷…”陆燃艰难地喘息着，靠在雷刚身上，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的剧痛。仅仅是接触那冰山一角的精神残留，就差点让他本就透支的精神彻底崩溃。
“是那个指挥尸群的‘东西’？”苏凝雪立刻联想到之前那些拥有战术协作能力的强化种背后的意志。
“不像…”陆燃虚弱地摇头，努力平复翻腾的气血，“之前的…是秩序…冰冷秩序…这个是…纯粹的…毁灭…冻结一切…”他看向屏幕中那座散发着幽蓝寒气的尸山，“制造这个的…是另一种…更可怕的东西…”
就在这时，苏凝雪放大了监控画面的一角，指着冰封尸山底部靠近路面的位置：“看这里！”
在浑浊的冰层下方，紧贴着冰冷的地面，赫然冻结着一件不属于晶尸的东西——一块扭曲变形的金属铭牌！虽然被冰层和污血覆盖了大半，但边缘清晰的棱角和上面隐约可见的凹刻数字与徽记轮廓，都明确显示出这是一块制式的军用身份识别牌！
“军牌？”雷刚的瞳孔一缩。在这片被晶尸占据的死亡工业园里，出现一块被冻结在尸山底部的军牌，这背后的含义让人不寒而栗。
“能源站就在前面不到一公里。”苏凝雪的声音低沉下来，目光扫过状态极差的陆燃和伤痕累累的“铁犀牛”，最后落在那座散发着致命寒气的冰封尸山上，“绕开它。从侧面的装卸区通道走，虽然更狭窄，但能避开这个…东西。”
“铁犀牛”再次发出低沉的咆哮，小心翼翼地、几乎是贴着厂房边缘的阴影，缓缓绕过那座令人胆寒的尸山冰雕。车轮碾过地面凝结的薄霜，发出细微的碎裂声。越是靠近，那股刺骨的寒意越是清晰，仿佛能透过厚重的装甲钢板渗入车厢。
当装甲车终于驶过尸山，将其甩在后方时，三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然而，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却似乎并未远离。
“能源站就在前面了。”苏凝雪盯着前方道路尽头隐约露出的高大围墙轮廓。
陆燃靠在车壁上，闭着眼，身体还在微微颤抖，那冰锥般阴冷狂暴的精神残留仿佛还在他的意识深处搅动。那块冻结在尸山底部的军牌，像一根冰冷的刺，扎进了他的思绪。
能源站里等待他们的，真的只是盘踞的幸存者吗？还是说，这诡异的冰封尸山，仅仅是某个更加恐怖存在留下的……一张冰冷的名片？
装甲车碾过散落的工业零件，驶向能源站紧闭的、锈迹斑斑的巨大铁门。夕阳将车影拉得老长，投在冰冷的地面上，而那股挥之不去的寒气，仿佛正从他们身后那座凝固的血肉之山中弥漫开来，无声地缠绕着钢铁的车身。
冷得刺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