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千梧坐在梳妆台前,指尖无意识地着姐姐赠予的白玉簪。
铜镜中映出她眼下淡淡的青影——昨夜从天璇处归来后,她辗转难眠,前世记忆的碎片与现世的忧虑交织成网。
"小姐,老爷让您去书房。"丫鬟轻叩门扉,声音隔着雕花木门传来。
叶千梧应了一声,将玉簪仔细插入发髻。推开房门,初夏的风裹着庭院里的栀子花香扑面而来。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胸腔里躁动的心跳。
自从知道国师在搜寻兼具月隐族与世家血脉的人,她就无法停止担忧叶千羽的安危。
书房门前,她整理衣襟的手突然顿住——里面传来叶尚书压抑的怒声:"荒唐!这分明是要我叶家绝后!"
"父亲息怒。"叶千羽的声音冷静如常,"联姻之事未必没有转圜余地。"
联姻?叶千梧心头一紧,轻叩门扉。
屋内霎时安静。门开处,叶千羽一袭月白骑装,腰间玉带束出挺拔身姿,见到妹妹时眉眼微柔:"来得正好。"
书房内,叶尚书面前摊着一道明黄绢帛,朱红玺印刺得人眼疼。见叶千梧进来,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皇上给千羽赐婚了。"
"什么?"叶千梧耳边嗡的一声,险些打翻案几上的茶盏。
"许配给国师的侄子,兵部侍郎许明堂。"叶尚书冷笑,"说是褒奖叶家忠心,实则是冲着月隐族血脉来的。"
叶千梧看向姐姐,却见她神色平静,唯有握着剑柄的指节泛白。"姐..."
"三日后下聘。"叶千羽轻声道,目光却如寒潭,"父亲不必忧心,我自有打算。"
叶尚书从暗格取出一封信:"今早收到的,你们看看。"
信纸上是工整的馆阁体:「国师己得六血,月圆夜将行大祭。许氏求亲乃计,实欲囚叶大小姐,引诱二小姐取血。陛下默许,望慎之。」
没有落款,但叶千梧认出是天璇的笔迹。她胸口发闷,前世记忆突然翻涌——红衣女子被铁链锁在祭坛上,鲜血顺着凹槽流入星盘...
"我去。"她突然说。
父女二人同时看向她。
"我替姐姐嫁。"叶千梧声音发颤却坚定,"我有守钥人血脉,他们也可首接达到目的。"
"胡闹!"叶尚书拍案而起,"你可知那许明堂是什么人?他前两任妻子都暴毙而亡!"
叶千羽一把抓住妹妹的手腕:"我们逃吧。"她声音压得极低,"今晚就离开京城,去月隐谷。"
叶尚书摇头:"城门己增派许明堂的人马,你们出不去。"他犹豫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令牌,"但有个地方,他们不敢搜。"
令牌上赫然刻着"坤宁"二字——这是皇后的宫令。
午后闷热异常,叶千梧倚在凉亭栏杆上,心不在焉地喂着池中锦鲤。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带着淡淡的松木香。
"在想什么?"叶千羽在她身旁坐下,衣袂拂过她的手背,如蝶翼轻触。
叶千梧看着水中交错的鱼影:"想起小时候,你教我认星斗。"她指向池面倒影,"那时你说,北辰星永远不动,其他星星都绕着它转。"
叶千羽顺着她的手指望去,两人的倒影在水波中交融。"现在你才是北辰。"她轻声道,"所有人都围绕守钥人转动,包括国师,包括...我。"
这话里藏着太多难以言明的情愫。叶千梧转头,发现姐姐正凝视着她,目光灼灼如那年上元节的灯火。她突然想起前世记忆里,戎装女子在出征前为红衣女子描眉的画面,胸口一阵酸胀。
"姐,如果..."她刚开口,远处突然传来管家的声音:
"大小姐,许侍郎登门拜访!"
叶千羽眼神骤冷,起身时己换上得体微笑:"我去应付,你回房别出来。"
叶千梧却抓住她的袖子:"一起。"她迅速整理好姐姐的衣领,指尖拂过那截白皙的脖颈,"我们是姐妹,记得吗?"
前厅里,许明堂正端着茶盏打量厅中陈设。他约莫三十出头,面容周正,唯有眼中时不时闪过的精光暴露了本性。见姐妹俩联袂而来,他起身行礼,目光却在叶千梧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听闻叶二小姐体弱多病,今日一见倒是谣传。"他笑道,语气亲昵得令人不适。
叶千羽不动声色地挡在妹妹身前:"许大人今日前来,有何指教?"
"未婚夫妻,提前熟悉也是应当。"许明堂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特意为大小姐寻的南海明珠,可安神定魄。"
盒中明珠圆润莹白,叶千梧却敏锐地注意到珠子内部有一丝几不可见的红纹——是晶石碎片!她悄悄扯了下姐姐的衣角。
叶千羽会意,合上锦盒退回去:"厚礼不敢当。况且婚约未定,大人慎言。"
许明堂不以为忤,反而凑近低语:"三日后,国师将在观星台为陛下祈福,请叶小姐务必到场。"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叶千梧,"二位小姐一起更好。"
送走不速之客,叶千梧立刻道:"他在珠子里做了手脚,我看到了红纹。"
"是晶石。"叶千羽冷笑,"想用这个控制我?"
"不止。"叶千梧想起天璇的警告,"月圆之夜...三日后正是满月。"
姐妹俩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国师的大祭,就定在观星台!
夜幕降临,一辆青篷马车悄然从叶府侧门驶出,向着皇城方向疾驰。车内,叶千梧紧张地攥着皇后宫令,叶千羽则反复检查袖中暗藏的匕首。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别离开我身边。"叶千羽低声嘱咐,手指轻轻梳理妹妹被风吹乱的鬓发。
马车突然急停,外面传来呵斥声:"宵禁时分,何人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