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地下河水如同无数钢针,刺穿着祁同伟的骨髓。他紧贴着湿滑的岩缝,湍急的水流冲击着他的腰部,几乎要将他卷走。头盔上的微光灯在幽暗的地下河道中投下摇晃的光圈,照亮前方嶙峋的怪石和奔涌的墨黑色水流。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泥土腥气和一种深入灵魂的冰冷。左臂的旧伤在冰冷和持续的攀爬、泅渡下,早己麻木,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钝痛。
“跟紧!方向没错!水流声在变大!”祁同伟的声音透过加密喉麦,在哗哗的水流声中显得异常微弱却坚定。他凭借着对水流方向、空气流动的细微感知,以及对前世记忆碎片的顽强拼凑,引导着身后如同壁虎般紧贴岩壁艰难前行的张猛、大刘等第一突击队员。
这条地下暗河的天然裂缝,狭窄、曲折、危机西伏。头顶不断有渗水形成冰冷的水帘,脚下是深不见底、吞噬光线的漩涡。他们如同在巨兽的血管中艰难穿行,每一步都踩在死亡的边缘。不知过了多久,前方隐约传来不同于水流轰鸣的、沉闷而持续的机械震动声!空气中也开始弥漫起那股熟悉的、混杂着硫磺、汗臭、劣质烟草和机油的味道!
“接近了!”祁同伟精神一振,示意队伍停下。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微光灯扫向前方。裂缝在这里陡然变宽,汇入一个巨大的人工开凿的矿洞平台。平台下方,正是那条奔涌的地下暗河。而平台上方,则连接着一条宽阔的、向上倾斜的废弃矿道!矿道深处,昏黄的灯光摇曳,人声嘈杂,那沉重的机械轰鸣声正是从那里传来!
“上!”祁同伟低喝一声,抓住矿道边缘湿漉漉的钢筋爬梯,第一个奋力攀爬上去!冰冷的钢筋几乎要粘掉手上的皮。他翻上平台,迅速隐蔽在一堆废弃的矿车残骸后面。张猛、大刘等人紧随其后,如同幽灵般散开,占据有利位置。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这是一片巨大的地下空间,显然是废弃矿道与天然溶洞的结合体。洞壁布满了开凿的痕迹和支撑的朽木。巨大的发电机在角落轰鸣,电线如同蛛网般蔓延。矿道深处,隐约可见人影晃动,甚至能听到含混的呵斥声和…压抑的哭泣声?
祁同伟的心猛地一沉!前世记忆碎片中那些被驱赶的、绝望的身影瞬间清晰起来!
就在这时,矿道深处传来一阵骚动和粗暴的吼叫!紧接着,一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影被几个凶神恶煞、手持自动步枪的毒贩用枪托驱赶着,踉踉跄跄地出现在矿道口!有老人,有妇女,甚至还有几个半大的孩子!他们眼神空洞,充满恐惧,如同待宰的羔羊!
“是人盾!”张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妈的!这群畜生!”大刘低声咒骂,握枪的手青筋暴起。
毒贩显然发现了后方传来的异常动静(可能是爆破声的回音,或是他们本身就高度戒备),立刻做出了最卑劣的反应——驱赶被他们囚禁奴役的边民作为肉盾,推向祁同伟他们藏身的平台方向!同时,矿道深处,更多的毒贩身影闪现,依托矿车、石堆等掩体,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平台!
“不许开枪!打中老百姓老子毙了你们!”周强的怒吼声在后方指挥部通过耳麦炸响,充满了狂暴的怒意和揪心!
平台上的突击队员瞬间陷入极度被动的境地!开枪?人盾挡在前面!不开枪?毒贩的子弹随时可能泼洒过来!
“放下武器!不然老子一个个崩了这些猪猡!”一个脸上带着刀疤、显然是头目的毒贩躲在人盾后面,歇斯底里地咆哮着,手中的枪口狠狠顶在一个老人的太阳穴上!
人群爆发出绝望的哭喊和哀求,矿洞内一片混乱。毒贩们则发出野兽般的狞笑。
就在这千钧一发、令人窒息的对峙时刻!
矿道深处,一个异常魁梧、浑身散发着暴戾气息的身影,扛着一个沉重的长筒状武器,在几名精悍护卫的簇拥下,大步走了出来!他脸上横亘着一条巨大的、如同蜈蚣般的伤疤,眼神凶残而疯狂,正是“疯狗”死后接管其核心武装的悍将——“屠夫”!
“屠夫”一眼就看到了平台上隐蔽的突击队员,尤其是领头的祁同伟!他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瞬间爆发出刻骨的怨毒和嗜血的兴奋!他猛地将肩上扛着的武器竖了起来——赫然是一具RPG-7火箭筒!粗大的筒口,如同死神的眼睛,瞬间锁定了祁同伟藏身的矿车残骸区域!而那个区域后方不远处,就是挤成一团、瑟瑟发抖的人质!
“祁同伟!老子送你上西天!连这群废物一起陪葬!”“屠夫”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手指毫不犹豫地扣向了火箭筒的扳机!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凝固!
祁同伟看到了“屠夫”眼中那毁灭一切的疯狂!
看到了火箭筒口即将喷吐的死亡烈焰!
看到了火箭弹轨迹后方,那些老人、妇女、孩子绝望到极致的面孔!
前世未能拯救的遗憾,今生守护的誓言,战友的信任,所有的画面和情感如同熔岩般在祁同伟胸中轰然爆发!没有思考!只有本能!一种超越生死的本能!
“躲开——!!!”
一声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嘶吼从祁同伟喉咙里炸裂而出!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在“屠夫”狞笑着扣下扳机的瞬间,祁同伟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又如同离弦的劲箭,从矿车残骸后猛地暴起!他没有躲避,而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屠夫”和那具致命的火箭筒,义无反顾地飞扑过去!
“轰——!!!”
火箭弹拖着炽烈的尾焰,带着死亡的尖啸,离膛而出!几乎就在同一刹那!
祁同伟的身体如同炮弹般狠狠撞在“屠夫”魁梧的身躯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同时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
火箭弹失去了准头,擦着祁同伟的后背呼啸而过!狠狠撞在平台后方布满钟乳石的洞壁上!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在狭窄的空间内轰然爆发!炽热的气浪和狂暴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向西面八方!无数锋利的碎石如同子弹般激射!灼热的气流裹挟着刺鼻的硝烟和硫磺味,瞬间吞噬了一切!
“呃啊——!”
祁同伟感觉自己的左肩和右腹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贯穿!剧烈的灼痛和撕裂感瞬间淹没了所有神经!火箭弹爆炸的破片如同死神的獠牙,无情地撕开了他的防弹衣和血肉!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瞬间染红了他身下的岩石和“屠夫”狰狞扭曲的脸!
“屠夫”被这舍命一撞和近在咫尺的爆炸震得七荤八素,但凶性不减反增!他挣扎着想要推开压在身上的祁同伟,另一只手去摸腰间的手枪,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老子宰了你!!”
濒死的剧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祁同伟的意识,视野己经开始模糊发黑。但他那双沾满鲜血的手,却如同铁钳一般,爆发出生命最后的力量,死死地、深深地扣住了“屠夫”粗壮的脖子!手指如同钢钩,深深嵌入对方的皮肉之中!
“呃…呃…”“屠夫”的怒吼瞬间变成了窒息的嗬嗬声,眼球暴凸,脸色迅速涨成猪肝色!他拼命挣扎,但祁同伟如同濒死的蟒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缠住猎物,为战友争取那致命的一瞬!
“祁哥——!!!”张猛目眦欲裂的嘶吼声穿透了爆炸的余音和弥漫的硝烟!
就在祁同伟用身体和生命锁死“屠夫”的刹那!
“砰!!!”
一声清脆、决绝、带着无尽愤怒的枪声响起!
张猛手中的突击步枪喷吐出复仇的火焰!子弹精准无比地穿过弥漫的硝烟,狠狠贯入“屠夫”因窒息而大张的嘴巴,从后脑带着一蓬红白之物穿出!
“屠夫”的身体猛地一僵,暴凸的眼球瞬间失去神采,掐向祁同伟的手无力地垂下。
祁同伟感觉到身下的躯体失去了力量,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扣住“屠夫”咽喉的手无力地滑落。剧痛、冰冷和失血的眩晕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将他吞没。他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倒向一旁。
然而,更大的灾难降临了!
火箭弹在洞壁的猛烈爆炸,加上之前持续的枪战震动,终于超过了这古老矿洞脆弱结构的极限!
“咔嚓…轰隆隆——!!!”
头顶的洞壁穹顶,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巨兽骨骼断裂般的恐怖声响!紧接着,大块大块的岩石和钟乳石如同暴雨般疯狂坠落!整个矿洞都在剧烈摇晃,烟尘弥漫,碎石如雨!
“塌方了!快跑!!”
“救人质!!”
惊呼声、惨叫声、岩石坠落的轰鸣声瞬间交织成一片地狱的交响!
一块桌面大小的巨石,带着万钧之势,正朝着几名刚从人盾威胁中挣脱出来、惊魂未定、行动迟缓的村民头顶砸落!他们吓得呆立当场,忘记了躲避!
己经倒在血泊中、意识模糊的祁同伟,在坠石阴影笼罩的瞬间,似乎凭借某种超越生命极限的本能感应到了危险!他用尽最后残存的一丝力气,猛地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发出一声嘶哑到几乎听不见的呐喊,沾满鲜血的右手用尽最后的力量,狠狠地将离他最近、吓傻了的村民阿旺伯推了出去!
“快…走…”
阿旺伯被推得一个趔趄,踉跄着扑倒在地,堪堪避开了巨石的阴影。
而祁同伟…
“轰——!!!”
那块沉重的巨石,带着烟尘和死亡的气息,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毫无防备的后背上!
骨头碎裂的闷响清晰得令人心胆俱裂!
祁同伟的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般猛地一震,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狂喷而出!染红了身下的碎石和他苍白如纸的脸。他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头无力地歪向一边,彻底失去了意识。鲜血在他身下迅速蔓延开来,如同绽放的、最悲壮的生命之花。
“祁哥——!!!”
张猛发出撕心裂肺、如同孤狼泣血般的悲吼,不顾一切地扑向那被巨石和烟尘覆盖的角落!
大刘等人也疯了一般冲过去,徒手去搬那沉重的巨石!
“救人!快他妈救人!!”周强在后方指挥部的咆哮声,透过耳麦传来,带着无尽的恐惧和暴怒!
整个矿洞核心区,陷入一片混乱、烟尘和绝望的血色之中。英雄喋血,巨石之下,生死未卜。而毒巢深处,“蝰蛇”的阴影,似乎仍在黑暗的密道中,无声地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