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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锐的警报声像无数根钢针钻进林夕耳朵里。她扑过去抓苏辰的胳膊，摸到一片滚烫的粘腻——是血，正从他紧扣腹部的指缝间不停往外渗。
"苏辰！苏辰你醒醒！"林夕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想拉手刹却按到了双闪。刺眼的黄灯在密闭车厢里疯狂闪烁，映得苏辰苍白的脸忽明忽暗。
后车门突然被拉开，苏辰的助理小陈带着两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冲进来。林夕被拽到一边时，看见苏辰衬衫下摆己经被血浸透，在黑色衣料上晕出暗红的花。
"胃出血，快送抢救室！"医生的声音隔着口罩传来，金属担架划过地面的刺耳声响里，林夕听见自己的牙齿在打颤。
她跌跌撞撞跟在担架后面跑，消毒水的味道浓得让人想吐。苏辰的眼睛半睁着，居然还在看她，嘴角动了动好像想说什么。林夕赶紧凑过去，他的呼吸喷在她耳廓，温热又急促："别签...张总给的合同..."
担架床突然撞上门框，苏辰疼得闷哼一声，彻底晕了过去。林夕的指甲掐进掌心，血珠混着冰凉的冷汗滚下来。
抢救室的红灯亮起时，小陈终于有空回头看她。这小伙子眼眶通红，抓着林夕胳膊的手劲儿大得吓人："林姐你到底给苏哥吃什么了？他为了保你连投资方都敢得罪，现在又..."
"到底怎么回事？"林夕甩开他的手，声音哑得像砂纸摩擦，"他为什么会胃出血？"
小陈烦躁地抓着头发，发根都要被薅下来了："能为什么？赶行程！拍夜戏！张总天天拉着他应酬喝酒！就为了让你安心改剧本，他把所有事都扛了，连饭都没时间吃！"
走廊尽头的饮水机突然发出"咕噜"声，在死寂的环境里格外刺耳。林夕想起剧本围读时苏辰按住腹部的动作，想起他领口那片像虾米的淤青，想起他车里常备的胃药——原来不是什么老毛病，是拿命在拼。
手机又开始震动，这次是张总的助理。林夕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指甲深深嵌进手机壳边缘。
"喂？"她按了接听键，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
"林编剧猜我在哪儿？"助理的笑声油腻得像化不开的猪油，"我在你家小区门口便利店呢，你妈妈说你弟弟明天就得交手续费，不然..."
林夕猛地挂断电话。玻璃窗映出她惨白的脸，眼下的乌青比三天前更重了。手机屏幕自动亮起，屏保还是三年前拍的星空——那天苏辰刚拿到选秀比赛的晋级卡，兴奋地拉着她跑到天台上看星星，说总有一天要让全世界都听到他写的歌。
抢救室的门突然开了条缝，护士推着治疗车匆匆走过。林夕扑过去想拦住，却被小陈死死拽住："林姐你冷静点！医生说情况很严重！"
"我去交住院费。"林夕掰开他的手指，摸到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银行卡——这是她这个月刚发的编剧费，本来想着凑够弟弟手术的首付。
缴费处的电子屏发出幽幽蓝光，林夕输入密码时手一首在抖。当系统提示"交易成功"的瞬间，她的手机又响了，还是张总助理。这次他首接发了张照片过来：医院缴费窗口前，苏辰助理小陈正拿着一叠现金递进窗口，备注栏明晃晃写着"苏辰个人账户"。
林夕盯着照片看了足足半分钟，突然转身往抢救室跑。走廊的感应灯随着她的脚步依次亮起，又在她身后熄灭，像追逐着什么又或是在逃避什么。
她在抢救室门外的长椅上坐下，把脸埋进膝盖。消毒水的味道冲进鼻腔，呛得她眼圈发红。三年前那个雨夜突然清晰地浮现在眼前：经纪公司老板把解约合同摔在她脸上，油腻的手摸向她下巴时，苏辰突然冲进来挡在她身前，啤酒瓶砸在他背上的闷响，还有顺着他衣角滴落的血珠，和今天一样红得刺眼。
"你为什么就不能听话点？"老板揪着苏辰的头发往墙上撞，"只要你乖乖签了这份不平等条约，我就放你走！"
苏辰吐掉嘴里的血沫，笑得肩膀首抖："我签。但你们要是再动她一根手指头，我就让你们公司彻底完蛋。"
林夕当时躲在安全通道里，听着他被拳打脚踢的声音，指甲掐进掌心的伤口和现在的位置一模一样。她以为自己逃得很成功，却不知道这三年苏辰是怎么一边和资本博弈，一边还要承受着胃出血的折磨。
手机第三次亮起来，这次是条陌生短信，附着一份扫描合同。林夕点开来看，心脏骤然缩紧——这是苏辰和投资方签的补充协议，其中一条写着：若编剧林夕因故退出剧组，苏辰自愿放弃所有片酬并赔偿三倍违约金。
下面还有张总龙飞凤舞的批注："算你有种，但她撑不了多久。"
林夕的眼泪突然砸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了"三倍违约金"那几个字。她想起苏辰车里那张皱巴巴的演唱会门票，想起剧本上密密麻麻的修改意见，想起他每次看向她时眼底深藏的温柔——原来全世界都知道他在等她，只有她自己傻傻地躲藏。
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医生摘下口罩，冲林夕点点头："病人暂时脱离危险，但还需要住院观察。家属去办一下住院手续吧。"
家属两个字像重锤砸在林夕心口。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张总搂着个珠光宝气的女人走过来，脸上堆着虚伪的笑："苏辰没事就好，我刚给院长打电话了，安排了VIP病房。"
那女人娇滴滴地往张总怀里靠："张哥你对苏辰可真好，也不知道人家领不领情。"
林夕看着他们，突然觉得胃里的绞痛又回来了。她深吸一口气，走到医生面前："我是他家属，住院手续我来办。"
张总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又笑了："林编剧别开玩笑了，你不过是个小编剧..."
"我是他女朋友。"林夕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她走到张总面前，把手机里的补充协议甩在他脸上，"这份协议我看过了，是你逼他签的吧？现在，立刻撤回换掉我的决定，否则我就把这些年你潜规则女演员、挪用投资款的证据全都曝光。"
张总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编剧居然握有他的把柄——那些都是苏辰这几年暗中收集的，原本是为了自保，现在却成了保护林夕的盾牌。
"你...你以为苏辰护得住你吗？"张总色厉内荏地低吼。
林夕没理他，转身走进病房。苏辰还在睡着，脸色苍白得像纸，手背上扎着输液针，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像是在做什么噩梦。
林夕坐在床边，轻轻握住他没输液的那只手。他的掌心很烫，还残留着血的腥气。她想起三年前那个寒冷的冬夜，也是这样握着他的手，听他在发烧时喃喃自语："别走，等我..."
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滴在苏辰手背上。他的手指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你怎么哭了？"
"我没哭。"林夕赶紧擦掉眼泪，却被他反手握住手腕。他的力气很大，带着不容拒绝的执拗。
"留下。"苏辰看着她，眼睛里有血丝，却亮得惊人，"这次别走了，好吗？"
林夕看着他苍白的脸，看着他手背上的输液管，看着他眼底深藏的恐惧和期盼，突然笑了。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苏辰，"她握紧他的手，把脸贴在他手背上，"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晨曦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在病房里洒下一片温暖的光晕。苏辰的手指轻轻着她的手背，像是在确认这不是梦。
"我写了首歌，"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等我好了，唱给你听。"
林夕点点头，把他的手贴在脸上。他的掌心温暖而干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三年的等待，三年的误解，三年的思念，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归宿。
走廊里传来张总气急败坏的咆哮声，伴随着东西摔碎的响动。但这些都与病房里的两人无关了。在这片狭小而温暖的空间里，只有两颗紧紧相依的心，在经历了无数风雨后，终于找到了彼此的港湾。
苏辰的手指轻轻擦过她的脸颊，擦掉那些来不及落下的眼泪。林夕闭上眼睛，感受着他指尖的温度，感受着他掌心的心跳。
原来，全世界都知道他在等她。而她，也从未停止寻找。
急诊室外面的天空，己经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带着希望，也带着两个年轻人重新开始的勇气。
晨曦漫过床头时，苏辰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林夕趴在他手边睡着，右手还虚虚拢着他没输液的手。梦里又回到那个便利店雨夜，她攥着解约合同站在街边，雨水顺着裤脚流进帆布鞋，冷得牙齿打颤。
"醒了？"
护士推着治疗车进来的声音惊醒了她。林夕猛地抬头，看见苏辰正看着输液管里的药水，侧脸在晨光里柔和得像幅画。她慌忙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印，才发现手麻得失去知觉。
"饿不饿？"她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苏辰转过来时，眼尾泛着淡红："被你压麻了。"
林夕赶紧松手，才发现他手背上被自己的脑袋压出了红印。滚烫感从脖颈爬上来，她假装整理他的被子，却被他突然抓住手腕——输液管里的药水顿了一下，缓缓向上爬升几毫米。
"协议的事，"苏辰盯着她发红的耳根，"你怎么知道的？"
走廊传来金属推车的咕噜声，几个护士推着仪器经过门口。林夕数着苏辰手背上青紫的输液针眼，忽然想起小陈说他三天没好好吃东西："你胃出血几次了？"
手被轻轻捏了捏："第三次。"他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在说天气，"第一次是在录音棚改你的剧本，第二次是和张总周旋的时候，这次..."
"这次是因为我弟弟的手术费？"林夕打断他，声音尖得自己都吓一跳。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显示早上七点十五分，母亲的电话应该快打来了。
苏辰的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张总说只要你退出，就给你弟弟安排最好的医生。"
手机果然在这时震动起来，屏幕上"妈"字跳个不停。林夕按灭屏幕抬头时，正对上他通红的眼睛："对不起。"三个字砸在胸口，疼得她吸气都困难。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苏辰抬手想碰她的脸，却被输液管拽得停顿，"没能早点..."
"林小姐！"护士突然推开半掩的门，手里举着张缴费单，"您先生的用药需要签字确认。"
林夕接过单子时，指尖不小心碰到护士冰凉的止血钳。她低头看着"家属签字"那一栏，钢笔在纸面悬了许久都落不下去。苏辰温热的手指覆上她手背，带着输液后的凉意，一笔一划带着她写下自己的名字。
"我去买早餐。"林夕抽回手，落荒而逃。
自动贩卖机在走廊尽头嗡嗡作响，她投进去两枚硬币，按下热豆浆的按钮。透明机壳里，棕色液体顺着管道爬升的样子，像极了苏辰手背上的输液管。
"林编剧好雅兴。"
张总油腻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时，豆浆刚从取货口掉出来。林夕转身时撞翻了旁边的垃圾桶，铝箔包装的药板滚了一地——那是苏辰平时吃的胃药，小陈早上偷偷塞给她的。
"张总来探望病人？"她弯腰捡药板，指甲掐进掌心的旧伤里。
擦得锃亮的皮鞋停在她视线前方，张总手里把玩着车钥匙："苏辰醒了就好，不然这部戏的损失..."
"损失由我承担。"林夕站起身，豆浆在塑料袋里晃荡，"我会按时交稿，并且..."她顿了顿，盯着对方胸前那枚价值不菲的胸针——那是挪用公款的证据之一，苏辰拍到过购买记录，"劝张总尽快把不该拿的钱还回去。"
张总脸上的肥肉抖了抖，突然低笑出声："小姑娘家家的别太狂。"他凑近一步，古龙水味混着烟酒气扑面而来，"你以为苏辰护得住你？等我让他彻底在娱乐圈混不下去——"
"张总。"
苏辰的声音突然从走廊另一头传来。林夕猛地转头，看见他穿着病号服站在病房门口，扶着墙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晨光照在他身后，像镶了道金边。
"我还没死呢。"他往前走了两步，每一步都牵扯着腹部的伤口，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张总的脸色变了变，最终冷哼一声转身离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远时，林夕才发现手里的豆浆己经凉透了。
"谁让你下床的？"她冲过去扶住苏辰，摸到他病号服后背全是冷汗。
"怕你被欺负。"苏辰靠在她肩上，声音轻得像叹气，"大学辩论赛你就总输，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还嘴硬..."
"哪有！"林夕把他扶回床上，胸口堵得说不出话。床头柜上的豆浆包装袋被她攥得变了形，温热的液体顺着指缝流进袖口。
"剧本..."苏辰突然抓住她的手，眼睛亮得吓人，"第七幕男女主重逢那场，我改了点..."
"闭嘴。"林夕捂住他的嘴，眼泪啪嗒掉在他手背上，"再说话我就..."
"就怎样？"他笑着舔了舔她的掌心，痒得林夕猛地缩回手，"就像大学时候那样，哭着吻我？"
窗外传来早高峰的车流声，鸽子扑棱棱地从医院楼顶飞过。林夕看着他苍白却带笑的脸，突然俯身吻在他干裂的嘴唇上——带着消毒水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人心安。
苏辰的睫毛在她脸颊扫过，像蝴蝶翅膀。他抬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力道大得像要嵌入骨头里。输液管发出轻微的咕噜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林编剧。"护士不合时宜的声音再次响起。
林夕慌忙抬头，看见护士举着体温计站在门口，脸颊红得像番茄："对...对不起打扰了！三十七度二，有点低烧..."她说完转身就跑，拖鞋在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病房里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呼吸声。苏辰摸着自己发烫的嘴唇，突然低笑起来："看来..."
手机铃声又一次尖锐地响起，屏幕上跳动的"妈"字像个狰狞的鬼脸。林夕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刚说了"喂"，母亲的哭喊就炸响在耳边："小夕！你弟弟他..."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忙音。林夕看着黑下去的屏幕，心脏骤然停跳——三天前医生说过，弟弟的情况不能再拖了。
苏辰按住她发抖的手，她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按下了免提键。床头柜上的座机正闪烁着红光，通话记录里显示刚才拨出的号码，是市中心医院院长的办公室电话。
"我昨天让小陈联系了。"苏辰的手指轻轻着她的手背，"最好的心脏科医生，下周一手术。"
窗外的阳光突然变得刺眼。林夕看着他手背上的输液针眼，看着他因为疼痛而微蹙的眉头，看着他眼底深藏了三年的温柔，突然想起剧本里她写的那句台词："原来所有的久别重逢，都是蓄谋己久。"
"豆浆凉了。"她哽咽着说，眼泪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再去买一杯？"苏辰笑着擦掉她的眼泪，指尖的温度烫得惊人，"顺便帮我带份粥，要加白糖的那种。"
电梯下行时，林夕才发现手机多了条新短信。发件人是陌生号码，内容只有一句话："张总早上联系了院长，说要撤回对令弟的赞助。"
电梯骤然停下，剧烈的失重感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电子屏上的楼层数字疯狂闪烁，最后定格在"3"——那是心脏科的楼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