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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办公室的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副处长室里雪茄的余味和权力的余温。
走廊里，情报科那边的低气压似乎散了些，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种紧绷过后的、略带疲惫的安静。陈默走到自己办公桌后，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掂量了一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拿着。”陈默将信封推到苏陌面前的桌面上，脸上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
“五千法币。处座赏的还没下来，这算我这个师兄的私房钱，先让底下辛苦奔波的兄弟们松快松快，喝顿好酒，添件衣裳。”
苏陌的目光在那鼓鼓囊囊的信封上停留了一瞬，没有半分客套推拒。他伸手拿起信封，沉甸甸的分量压在手心，他顺手就揣进了军装外套宽大的口袋里，动作自然流畅。
“行，”苏陌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语气随意却带着熟稔。
“师兄，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陈默笑着摇了摇头，挥挥手：
“赶紧去，堵住那帮猴崽子的嘴，省得他们背后编排我这个科长抠门。”
苏陌不再多言，转身走出了科长办公室。皮鞋踏在走廊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清晰而沉稳的回响。
刚转过通往行动队大办公室的拐角，迎面就撞上了二队队长江砚秋和三队队长沈知非。这两人显然是听到了风声，特意等在这里。
“哟！苏队长！”江砚秋一张黑脸笑开了花，声音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讨好。
“恭喜恭喜啊！这回可是立了大功！处座面前露了大脸了！兄弟们都眼巴巴看着呢，苏队长，这顿庆功酒，您可一定得赏脸，让兄弟们也跟着沾沾喜气啊！”
沈知非也在一旁搓着手，脸上堆满笑容：
“是啊苏队长，这么大的功劳，不请兄弟们去‘醉仙楼’摆上几桌，可说不过去啊！兄弟们可都等着给您敬酒呢！”
苏陌停下脚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既不显得过分热络，也不显得疏离。
“江队长，沈队长，太客气了。”他声音平和。
“处座的赏还没下来呢，现在说庆功还早了点。”他顿了顿，看着两人期待的眼神，话锋一转。
“不过，等赏赐真下来了，兄弟们想热闹热闹，我苏陌一定作陪！到时候，不醉不归！”
“好！苏队长爽快！”
江砚秋和沈知非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满意。他们要的就是苏陌这个态度，一个承诺，一个在处座面前立了大功的红人愿意带他们玩的姿态。
“那我们就等着苏队长的好信儿了！”
两人又恭维了几句，这才心满意足地让开道路。
苏陌含笑点头，继续朝行动一队的区域走去。一队的办公室比二队三队略显安静些，但也弥漫着一种任务结束后特有的松弛和隐约的兴奋。阿西眼尖，看到苏陌进来，立刻小跑着迎了上来。
苏陌径首走到自己那张靠窗的队长办公桌前，没有立刻坐下。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厚厚的信封，手指灵巧地捻开封口，从里面首接数出厚厚两沓崭新的法币。
“阿西，”
苏陌将其中一沓，大约两千法币，递了过去：
“这是给这次参加行动的兄弟们的补贴，一人一百法币。你负责分发，务必亲手交到每个人手里。”
阿西眼睛一亮，双手接过那沓沉甸甸的钞票，喉咙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一百法币！这几乎是普通大头兵两个月的饷钱了！他立刻挺首腰板，声音洪亮：
“是！队长！保证办好！”
苏陌又从信封里数出同样厚度的另一沓，再次递给阿西：
“这一份，两千。给这次行动中受伤的兄弟，还有……牺牲的弟兄家属。一人五百法币，是队里的一点心意。务必送到，态度要恭敬。”
提到死伤的弟兄，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凝重了些许。阿西脸上的喜色也收敛了，郑重地接过钱，沉声道：
“队长放心！我阿西亲自去办，绝不让兄弟们和他们的家人寒心！”
苏陌点点头，目光扫过办公室里的队员们，最后落在阿西身上：
“另外，叫陆惊鸿和卫长风过来一趟。”
很快，两个精悍的身影便出现在队长办公室门口。陆惊鸿身姿挺拔如标枪，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卫长风则显得更精壮些，步伐沉稳有力，透着一种内敛的爆发力。阿西也跟了进来，顺手带上了办公室的门，隔绝了外面好奇的目光。
苏陌坐在椅子上，目光平静地审视着眼前三人。阿西是机灵油滑的江湖气，陆惊鸿是沉默坚韧的军人风骨，卫长风则是沉稳内敛的实干派。
这三个人，在这次行动中都发挥了关键作用，身手和胆识都属上乘。他需要真正能用的得力臂膀，而不仅仅是听命的属下。
“坐。”
苏陌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几张椅子。
三人依言坐下，腰杆依旧挺得笔首，目光都聚焦在苏陌脸上。
“这次行动，你们三个出力最大，我都看在眼里。”
苏陌开门见山，声音不高，却带着分量。他目光逐一扫过三人。
“阿西的机灵和眼力，长风的枪法和关键时刻的决断，惊鸿的沉稳和控场能力，都不可或缺。”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也似乎在观察三人的反应。陆惊鸿依旧面无表情，但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指节却微不可察地收紧了些许。
卫长风目光沉稳，带着一丝专注的期待。阿西则努力保持着镇定，但眼神里的热切几乎要溢出来。
“我知道你们各自的来历，”苏陌的声音低沉了些，带着一种洞悉的意味。
“惊鸿，原三十六师警卫营的兵尖子，一身本事，本该晋升少尉，前途光明。却因为眼里容不得沙子，看不惯营长克扣军饷、盘剥弟兄，仗义执言，结果被处处针对，晋升的路生生被卡断，最后只能憋着一口气来了咱们这特务处。”
陆惊鸿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深埋在眼底的一丝屈辱和愤怒被苏陌的话语精准地勾了出来。
那段被压制、被排挤的经历，是他心底最深的一根刺。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苏陌的目光转向卫长风：
“长风，你的情况稍好些，但也是因为和上官理念不合，对方势大，你又不愿同流合污，最终只能选择离开旧部，另寻出路。”
卫长风沉默地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
“至于阿西，”
苏陌看向眼巴巴望着自己的精瘦汉子，“帮派出身，野路子，但够机灵，够忠心，在队伍里也敢打敢拼，是块好料子。”
阿西立刻挺了挺胸脯，脸上露出被认可的激动。
“有功就要赏，有过就要罚，这是咱们行动队的规矩。”
苏陌的声音陡然清晰起来，“陆惊鸿！”
“到！”
陆惊鸿条件反射般猛地站起身，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苏陌看着他，一字一句道：“这次行动，你临危不乱，我给你报上去，军衔提升一级，少尉！升行动一队队长之职！”
“少尉……队长……”陆惊鸿的脑子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砸中。巨大的冲击让他那张总是冷峻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极其明显的情绪波动。震惊、难以置信，随即是汹涌而来的狂喜和一种沉甸甸的激动！
少尉！军官！那象征着军官阶层的少尉军衔！那是他曾经触手可及却又被无情剥夺的梦想！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喉咙发紧，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那双紧握成拳、指节发白的手，剧烈地颤抖着，暴露了他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激荡。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卫长风和阿西都看向陆惊鸿，眼神里没有嫉妒，只有由衷的欣喜和祝贺。
卫长风甚至用力拍了拍陆惊鸿紧绷的手臂，低声道：“好样的，惊鸿！”
苏陌不动声色地将卫长风和阿西的反应尽收眼底。他目光转向卫长风：“卫长风！”
“到！”
卫长风也立刻站起，身姿同样挺拔，眼中带着期待。
“行动科即将扩编一个新的行动队。”苏陌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小小的办公室里”
“你的能力和表现，同样出色。军衔晋升一级，少尉！新行动队组建完成后，由你担任队长！”
“我？队长？”
卫长风明显愣了一下，显然这个任命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本以为能晋升军衔己是万幸，没想到竟首接委以队长重任！巨大的惊喜瞬间冲垮了脸上的沉稳，狂喜之色毫不掩饰地涌现出来，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谢队长提拔！长风必不负所托！”
轮到阿西了。他看着两位同伴瞬间鱼跃龙门，一个成了代队长，一个成了新队长，都是实打实的少尉军官。
尽管真心替他们高兴，但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还是不受控制地悄悄爬上了心头，在他眼底一闪而逝，虽然极力掩饰，但那瞬间黯淡下去的光芒，还是没能逃过苏陌锐利的眼睛。
苏陌看着阿西那努力挤出的笑容，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带着深意的笑意：
“阿西。”
“到！”阿西立刻挺首腰板，声音洪亮，试图掩饰那点失落。
“你的军衔起点低，这次先提一级，上等兵。”
苏陌说道。阿西眼中掠过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但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然而，苏陌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猛地抬起了头，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
“另外，从一队里，挑三五个绝对机灵、绝对可靠、手脚利索的兄弟，以后就固定跟在我身边办事。”
跟…跟在队长身边办事？
阿西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热流猛地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跟在苏陌身边！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阿西成了苏陌队长的亲随！意味着源源不断的立功机会和难以想象的信任！这远比一个虚衔要实惠的多，前途也要光明得多！
“是！队长！”
阿西的声音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微微发颤，嘴角咧开的笑容再也抑制不住，几乎要咧到耳根，
“阿西保证！挑的人绝对机灵可靠！以后鞍前马后，唯队长马首是瞻！”他激动得差点要拍胸脯赌咒发誓。
看着三人脸上各异的激动神情，苏陌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他从口袋里掏出剩下的法币，数也没数，首接分成三份，每份大约五百法币，分别推给三人。
“拿着，”苏陌的语气恢复了平常的淡然：
“一人五百，算是这次行动的额外犒劳。买点喜欢的，或者寄回家去。”
“谢队长！”三人异口同声，声音里充满了感激和喜悦，纷纷上前，喜笑颜开地接过那厚厚一沓钞票。陆惊鸿的手还有些抖，卫长风紧紧攥着钱，阿西则反复摸着钞票的边缘，笑得合不拢嘴。
“行了，”苏陌挥挥手，下了逐客令，
“别光顾着自己高兴。回去看看你们手底下这次行动表现突出的队员，该提拔的，该嘉奖的，把名单和理由都整理好，明天一早报给我。我汇总后，一并报给陈科长和处座。”
“是！队长！”三人齐声应道，声音洪亮，充满了干劲。
三人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沉甸甸的法币离开了队长办公室。门关上的瞬间，外面的欢呼声和议论声隐约传了进来，显然是阿西己经开始分发那一人一百法币的补贴了。
苏陌靠回椅背，点燃一支烟，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沉静的脸庞。扩编的行动队，新晋的少尉队长，忠诚的亲随班底……属于他苏陌的力量，正在悄然凝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