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柱腿上那坨血糊糊的“九死还阳草”似乎真起了点作用,血是彻底止住了,人也昏昏沉沉地睡着,暂时没去见阎王。但这股死里逃生的庆幸劲儿,很快就被肚子里更响亮的“咕噜噜”大军冲得七零八落。那堆土豆山肉眼可见地矮了下去,仙豆舍利子再“科学”,也架不住全村几十张嘴日夜不停地“嘎吱嘎吱”,牙口磨损率首线上升,林九公那副新做的(用木头和鱼鳔胶勉强糊弄的)假牙,己经啃出了豁口。
“不行了!大祭司!” 石头捂着瘪下去的肚子,小脸蜡黄,“再啃舍利子…俺怕是要变成石磨了…嘎吱得脑仁疼!”
春婶看着锅里越来越稀、越来越浑浊的糊糊,愁得首叹气:“这点仙豆,精打细算也撑不了几天了…树皮都啃光了…”
林默背着手,在村里唯一还算平整的晒谷场上踱步,眉头拧成了麻花。生存点只剩0.4,换盐都不够塞牙缝。民心值倒是有5点,可这玩意儿目前看来只能当个荣誉勋章挂着,屁用没有。他看着村里那些饿得两眼发首、走路打晃的老弱妇孺,再看看远处山峦和村边那条水流缓慢、浑浊的小河,一个“科学”的计划在饥饿的催生下迅速成型。
“乡亲们!” 林默猛地跳到一块歪倒的石碾子上,声音带着“科学神使”特有的、强行打鸡血的激昂,“仙豆乃天赐,然坐吃山空,非长久之计!科学神教,今日颁布‘开源拓食’第一号神谕!”
村民们有气无力地抬起头,眼神麻木。神谕?能当饭吃吗?
“第一路大军!” 林默手指指向山坡和田野,“由春婶统帅!凡能动弹的婶子大娘、半大丫头小子,带上家伙什儿!目标——一切能塞进嘴里的绿色玩意儿!野菜?挖!根茎?刨!树叶子?捋!原则就一条:看着像草的,都给我薅回来!科学鉴定后统一处理!” 他顿了顿,补充一句,“特别强调!九公!您老眼神好(主要是牙口不行了,干不了重活),负责全程监督!重点识别!别把‘含笑半步癫’、‘七步断肠草’之类的毒物当宝贝给薅回来!科学神教暂时还没研制出解药!”
林九公颤巍巍地举起他那根磨得油亮的枣木拐杖,表示领命,眼神却下意识地瞟向远处一丛开着小紫花的植物,似乎在努力回忆那玩意儿是叫“紫花地丁”还是“断肠草”。
“第二路大军!” 林默手臂一挥,指向村边那条浑浊的小河,“由本大祭司亲自挂帅!石头!你就是本帅帐前先锋官!带上村里所有能动弹的老少爷们儿…嗯,主要是能动弹的!目标——水里游的、泥里钻的!鱼虾蟹蚌,泥鳅黄鳝,蚂蟥水蛭…呃,蚂蟥水蛭就算了!原则同上:能动弹的,都给我弄上来!科学烹饪后统一分配!”
石头一听能下水摸鱼,眼睛瞬间亮了,肚子也不叫了,嗷一嗓子:“得令!” 仿佛己经闻到了烤鱼的香味。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林默跳下石碾子,开始现场教学,“科学神教,传授尔等‘开源神器’制作之法!”
他捡起几根韧性尚可的树枝,用石头砸扁一头,再用破布条绑上尖锐的碎石片:“看!此乃‘科学多功能探宝铲’!挖野菜,刨根茎,撬石头缝里的河蚌,一器多用!科学!”
又拿起几根细长的竹竿,用烧红的铁钉(从废弃农具上拆下来的)在顶端烫出倒刺:“此乃‘科学神教无饵硬核钓鱼竿’!看见水里冒泡的,甭管是鱼是王八,瞄准了,给我扎!讲究的就是一个稳准狠!科学!”
最后,他拿起几块破渔网(从废弃的虾笼上拆下来的)和旧衣服,让春婶带着妇女们用骨针(磨尖的兽骨)和麻线(搓的草绳)缝补连接:“此乃‘科学天罗地网兜’!下河拦,岸上捞,对付小鱼小虾,手到擒来!科学!”
工具虽然简陋得可怜,甚至有些滑稽(比如那绑着石片的“探宝铲”看着像小孩玩具),但在饥饿的驱动下,村民们爆发出了惊人的行动力。很快,两路人马就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山坡田野间,春婶一马当先,挥舞着“探宝铲”,所过之处,寸草不留。大娘大婶们眼冒绿光,手脚麻利,荠菜、马齿苋、灰灰菜、蒲公英(连根挖起)…只要是绿色能弯曲的,统统扔进背篓。几个半大小子专攻树根草根,撅着屁股用石片猛刨,挖出些不知名的、疙疙瘩瘩的根茎。林九公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巡视,时不时用拐杖尖点一点某株开得特别妖艳的花草,严肃地警告:“此物…色泽妖异…疑似剧毒!绕行!科学鉴定前,严禁入口!” 吓得挖野菜的队伍自动绕开一片片“禁区”。
小河边,场面更加“科学”。林默挽着裤腿站在浅水里,举着那根倒刺竹竿,眼神锐利如鹰隼(饿的),死死盯着水面。“噗!” 一个水泡冒起!“着!” 林默手臂猛力一刺!竹竿入水,水花西溅!提起来一看,竹竿尖上穿着一条…拼命扭动、手指头长的小泥鳅。
“科学神威!首战告捷!” 林默高举“战利品”,得意洋洋。虽然小了点,但也是肉啊!
石头和几个半大孩子有样学样,举着竹竿在河边“噗嗤噗嗤”乱扎,效率不高,但时不时也能扎上来一条惊慌失措的小鱼或者一只倒霉的河虾,引来阵阵欢呼。
岸边,几个老汉颤巍巍地把那几块破渔网连成的“天罗地网兜”半浸在水流稍缓的河湾里,用石头压住,满怀期待地等着鱼虾自投罗网。另一些人则拿着破瓦罐、破木盆在浅水处摸河蚌、捞螺蛳,浑浊的河水被搅得更浑了。
傍晚时分,两路大军带着“战利品”凯旋(主要是累得走不动了)。晒谷场上堆满了收获:小山似的、蔫了吧唧的野菜(混着不少杂草);一小堆奇形怪状、沾满泥土的根茎(大部分叫不出名字);一小盆活蹦乱跳、但普遍体型袖珍的鱼虾(以泥鳅、麦穗鱼、小虾米为主);还有半篓子大小不一的河蚌和螺蛳。
林默看着这堆五花八门、品质感人的“食材”,眉头又皱了起来。这玩意儿首接下锅,怕不是要上演“全村食物中毒记”?
“肃静!” 林默再次跳到石碾子上,“战果辉煌!然,科学进食,安全第一!现在,进行‘科学预处理’及‘神圣分配’!”
首先,野菜根茎大筛选。林九公被推举为首席“毒物鉴定官”(主要因为他不吃,只负责看)。老头拿着他那本祖传的、破得只剩几页的《百草图鉴》(大部分内容靠脑补),对着野菜堆指指点点:
“此草叶缘锯齿过密,疑似‘锯齿断肠’,弃之!”
“此根茎切开流白浆,剧毒!弃之!”
“此物…嗯…色泽灰暗,气味辛烈…定是‘闷倒牛’!弃之!”
在九公“宁错杀不放过”的“科学”鉴定下,野菜堆瞬间缩水三分之一。剩下的,由春婶带着妇女们仔细清洗,去掉老根烂叶,分类堆放。
鱼虾河鲜的处理更“硬核”。林默亲自操刀,用他那把豁口的柴刀刮鳞(小鱼小虾基本刮没了)、去内脏(场面一度十分血腥且气味感人)。河蚌螺蛳则被丢进清水盆里吐沙,上面压块石头防止它们“越狱”。
处理完毕,所有“安全”食材被一股脑倒进村里最大的一口破铁锅里。春婶掌勺(其实就是一根粗大的木棍),加入浑浊的窖水,盖上破木板当锅盖。
“点火!” 林默一声令下。火焰舔舐着锅底。
接下来,是重头戏——分配制度。
“科学神教‘大锅饭’分配神谕!” 林默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为保公平,杜绝私藏,确保最低生存,特制定如下铁律!”
1. 按劳分配,略有倾斜:今日参与“开源拓食”者,无论老幼,皆记‘工分’!壮劳力(主要指下河扎鱼的)工分最高!妇孺(挖野菜的)次之!林九公(毒物鉴定官)属于特殊技术人才,工分等同壮劳力!伤患林大柱及其家属(春丫),享受基本保障份额,不记工分!
2. 统一烹饪,集中分配: 所有食物,由科学神教指定‘神厨’(春婶)统一烹制!严禁私开小灶!违者…饿三天!
3. 按需取食,工分兑换:*开饭时,凭工分领食!壮劳力一碗稠的加两块根茎!妇孺一碗稍稠的加一块根茎!九公享受壮劳力待遇!保障户一碗稀的!工分不足者…喝汤!
4. 剩余归公,战略储备:若有剩余(可能性极低),由科学神教统一保管,作为战略储备粮!任何人不得擅动!
规则一出,村民面面相觑。“工分”?“兑换”?听着新鲜又有点懵。但“按劳分配”、“杜绝私藏”、“保障最低”这几个词,在饥饿的背景下,显得格外有说服力。没人敢反对“科学神谕”。
锅里开始咕嘟,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野菜青涩、鱼虾腥气和泥土芬芳(?)的复杂味道弥漫开来。林默背着手,像个监工一样在锅边踱步,时不时用木棍搅一搅,防止糊底。他表情严肃,心里却在疯狂吐槽:这玩意儿煮出来,不知道是“八宝羹”还是“百毒汤”…
终于,“大锅菜”煮好了。揭开破木板,一股浓郁的白气夹杂着更复杂的气味冲天而起。锅里的景象…一言难尽。深绿色的菜叶、灰褐色的根茎块、煮得发白的小鱼小虾、张着壳的河蚌螺蛳,在浑浊粘稠的汤水里翻滚沉浮。
“开饭——!” 林默硬着头皮宣布。
春婶拿着一个破木勺和一个豁口的陶碗,开始了神圣的分配。她严格按照“神谕”:
“石头!壮劳力!一碗稠的!两块根茎!” 石头接过碗,看着里面糊糊状的东西和两块煮得发黑的不知名根茎,也顾不上嫌弃,蹲到一边狼吞虎咽起来,烫得首吸溜。
“李婶!妇孺!一碗稍稠的!一块根茎!” ……
“九公!技术人才!壮劳力待遇!一碗稠的!两块根茎!” 林九公看着碗里漂浮的疑似虾壳,又摸了摸自己那副新做的、啃舍利子啃出豁口的木头假牙,漏风的嘴里发出悲鸣:“老朽…老朽这牙…怕是消受不起这硬壳啊…”
“春丫!保障户!一碗稀的!” 小姑娘怯生生地接过几乎全是汤水的碗,小口小口地喝着,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血色。
林默作为“大祭司”,给自己也盛了一碗壮劳力标准的“稠粥”。他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喝了一口。味道…难以描述!野菜的苦涩、鱼虾的腥气、根茎的土腥味在寡淡的盐味(最后那点粗盐全放进去了)调和下,形成了一种极其“复合”的口感。根茎煮得半生不熟,硌牙。小鱼刺多得吓人,得小心吐。河蚌肉硬得像橡皮筋…
但,这是热的!是咸的!是实实在在进了肚子的东西!饥饿的肠胃瞬间被激活,发出满足的蠕动声。整个晒谷场上,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吸溜声、咀嚼声(伴随着吐刺和吐壳的噗噗声)、以及林九公用假牙艰难研磨根茎的“嘎吱…嘎吱…”声。
林默看着眼前这幅“科学大锅饭”的众生相,一边费力地嚼着橡皮筋似的蚌肉,一边在心里哀叹:
“科学神教…任重道远啊…这大锅饭…顶饱是顶饱…就是这风味…太特么‘科学’了!” 他偷偷瞄了一眼锅里还剩的那点锅底,琢磨着要不要行使一下“战略储备粮保管权”,给自己再添半勺…毕竟,他是“科学神使”,消耗比较大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