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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鱼的短暂欢愉，像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涟漪过后，水面依旧沉寂。缺盐少油的寡淡日子，终究是压不住人心深处那点蠢蠢欲动的邪火。更何况，林默那套“科学神教”的皮，裹着的到底是真神迹还是瞎折腾，在饥饿和绝望的放大镜下，愈发显得可疑。
冲突的导火索，是水。
村里唯一的水源，是那口浑浊不堪、飘着落叶虫尸的老水窖。以前没人讲究，渴了舀一瓢就灌，拉肚子就当清肠胃了。可自从林默捣鼓出“仙豆舍利子”和“大锅饭”，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吃多了粗纤维，大家伙儿跑茅房的次数明显增多，本就虚弱的身体更扛不住了。
“科学神教，今日再显神威！” 林默顶着众人憔悴又期盼的目光，在窖口搭了个简易木架，挂上几层勉强能透水的粗麻布（从破衣服上拆的），再铺上一层洗净的细沙，最后盖上一层薄薄的、砸碎的木炭粒（烧火剩下的）。“此乃‘科学净水乾坤阵’！浊水入阵，清泉自出！饮此神水，百病不侵，肠胃舒泰！”
他舀起一瓢浑浊的窖水，小心翼翼地倒入那“乾坤阵”顶端。浑浊的水艰难地渗透着麻布、细沙、木炭层，滴滴答答，最终从底部一个破竹筒里流出来的水…嗯，看着似乎…没那么黄了？杂质好像…少了点？
“神水！真的是神水！” 石头第一个捧场，凑到竹筒下接了一捧，喝了一大口，咂咂嘴，“嗯…好像…是没那么涩了？”
村民们将信将疑，排着队用破碗接那滴滴答答的“神水”。水是清澈了些，但入口依旧寡淡，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土腥和…木炭灰味儿？指望它百病不侵，显然是奢望。但至少，看着比首接喝黄汤顺眼点。林九公用豁牙的嘴小口抿着，含糊道：“嗯…泥沙…是少了…科学…也算有点用…”
这点“有点用”，在二流子栓柱眼里，就成了天大的笑话。
栓柱是村里有名的懒汉加刺头，爹娘死得早，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以前靠偷鸡摸狗混日子，饥荒来了，更是破罐子破摔。他对林默这套“科学神教”早就看不顺眼，觉得是装神弄鬼，耽误他躺平。尤其是“大锅饭”按劳分配，他这种懒汉工分垫底，天天只能喝点稀汤寡水，连块像样的根茎都混不上，肚子里的邪火蹭蹭往上冒。
“呸！” 栓柱排到队伍末尾，看着前面慢吞吞滴水的“乾坤阵”，又看看自己手里豁了口的破碗，一股邪火首冲脑门。他猛地一脚踹在支撑木架的歪脖子树上！
“哗啦——！”
简易的木架哪经得起他这一脚？整个“乾坤阵”应声而倒！麻布撕裂，细沙木炭混着浑浊的水流了一地，刚接了半碗“神水”的春婶也被溅了一身泥水！
“栓柱！你发什么疯！” 春婶气得浑身发抖。
“发疯？” 栓柱叉着腰，一脸痞相，指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和那还在兀自流淌的浑浊窖水，声音尖利地嚷嚷开了，“老子看你们才是疯了！被这姓林的耍得团团转！什么狗屁科学神教！净整些没用的玩意儿！”
他指着那倒掉的净水装置：“费劲巴拉搞这破玩意儿！流出来的水还不是一股子土腥味儿？能治病？能顶饱？骗鬼呢！”
他又指着远处林默新开垦的一小片“科学试验田”（用石头围起来，撒了草木灰，种了些歪瓜裂枣的土豆小块茎）：“还有那地！挖得跟狗啃似的！撒点破灰！真当是金坷垃了？有那力气，多挖点野菜根不好吗？尽整这些虚头巴脑的‘奇技淫巧’！能种出个屁来！”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把积压的不满一股脑倒了出来：
“大锅饭？按劳分配？狗屁！老子饿得前胸贴后背，一天累死累活扎几条手指长的鱼，工分也就换碗稀的！他林默呢？大祭司？动动嘴皮子，净搞些没用的‘科学’，工分顶天！吃稠的！还偷吃锅巴！别以为老子没看见！”
“还有那什么‘仙豆舍利子’！硌掉老子半颗牙！‘仙豆魂’？比泔水还难喝！‘万鲜膏’？差点把全村送走！这他娘的叫科学？这叫坑人！叫折腾！”
栓柱红着眼，指着脸色铁青的林默，声音嘶哑绝望：“姓林的！你就是个灾星！要不是你瞎折腾，大家省着点吃那堆土豆，说不定…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天！现在好了！土豆快啃光了！净整些填不饱肚子的破烂玩意儿！大家迟早被你玩死！”
他这番话，像一把钝刀子，狠狠戳在了一些本就摇摇欲坠的心上。尤其是那些饿得两眼发绿、工分又低的老人和体弱者。绝望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在人群中蔓延开来。有人低声啜泣，有人眼神麻木地看着地上流淌的浑水，有人颓然坐倒在地，喃喃自语：“完了…全完了…折腾不动了…等死吧…”
林默气得浑身发抖，拳头捏得咯咯响。栓柱的污蔑和煽动，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偷吃锅巴？那是科研试吃！土豆快光了？还不是为了让大家活下去才搞开源拓食！可他看着周围那些被绝望笼罩的脸，看着春婶担忧的眼神，看着石头想冲上去揍栓柱又被春婶拉住的焦急样子，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科学…在饥饿和绝望面前，似乎真的苍白无力。
“栓柱！你血口喷人！” 石头终于忍不住，挣脱春婶，小炮弹一样冲过去，一头撞在栓柱肚子上！
“哎哟！” 栓柱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个趔趄，恼羞成怒，反手就揪住了石头的衣领，“小兔崽子！找死！”
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滚在泥水里。
场面一片混乱。劝架的，拉偏架的，冷眼旁观的，绝望哭泣的…晒谷场成了绝望与戾气的漩涡中心。
林默死死盯着扭打的两人，又扫过一张张麻木绝望的脸，脑子里那个沉寂的系统界面突然疯狂闪烁起来！不是提示，是刺眼的红光警报！
`警告！群体绝望情绪蔓延！民心值急剧波动！-3！-2！...`
`警告！内部冲突升级！秩序濒临崩溃！`
`【民心值】：4 (持续下降中...)`
`【生存点】：0.3`
生存点！0.3！林默的目光瞬间锁定在系统兑换列表上那包【基础止血草药包】上！1点！不够！还差0.7！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就在这时，扭打中的栓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我的手！”
只见他推开石头，捂着右手腕，鲜血正从指缝里汩汩涌出！原来扭打中，他慌乱地撑地时，手腕正好按在了一块被林默踹翻的净水装置碎裂的、边缘锋利的陶片上！伤口很深，皮肉翻卷，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手臂和身下的泥水！
栓柱的脸瞬间惨白，刚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只剩下对流血和死亡的恐惧：“血…好多血…救命…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他瘫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混乱的场面瞬间死寂。所有的争吵、绝望、戾气，都被这刺目的鲜血和栓柱的哀嚎压了下去。村民们看着那不断涌出的鲜血，脸上写满了惊恐。林大柱的惨状还历历在目，没有药，这伤…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齐刷刷地投向了场中唯一穿着“科学神教”皮的人——林默。
林默看着地上哀嚎的栓柱，看着他手腕上那不断涌血的伤口，再看看系统面板上那刺眼的0.3生存点和闪烁的民心值警报，以及那包遥不可及的止血草药包。一股冰冷的绝望感，比刚才栓柱的指责更甚，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
完了…这次…真没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