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得像化不开的墨。夏迎是被一种极其不寻常的滚烫惊醒的。不是她自己,而是紧紧贴在她身侧的小树。小家伙的身体像个烧透的小火炉,隔着薄薄的睡衣都能感受到那灼人的热度。
“小树?”夏迎心头猛地一坠,睡意瞬间跑得精光。她伸手摸向儿子的额头,滚烫!指尖下的皮肤灼热得吓人。她慌忙拧开床头灯,昏黄的光线下,小树的脸蛋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呼吸急促而粗重,小小的眉头痛苦地拧着,发出难受的哼唧声。
高烧!夏迎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猛地坐起身,掀开被子,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手忙脚乱地找到耳温枪,“滴”的一声,刺眼的红色数字跳出来:40.1℃!
夏迎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她强迫自己冷静,立刻下床,用最快的速度给小树裹上厚实的外套,又胡乱地给自己套上衣服。抱起孩子时,那滚烫的小身体让她手臂都在发颤。
“妈妈…难受…”小树烧得迷迷糊糊,声音细弱蚊蚋,带着哭腔。
“乖,宝贝不怕,妈妈在,妈妈带你去医院,马上就不难受了。”夏迎的声音抖得厉害,强作镇定地安抚着,抱着孩子就往外冲。经过主卧紧闭的房门时,她脚步顿了一瞬,没有丝毫犹豫,抬手“砰砰砰”地用力捶门,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周放!周放!快起来!小树发高烧了!西十度!”
门内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擂鼓般撞击着耳膜。
夏迎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沉入冰窟。她不再指望,抱着孩子转身冲向客厅。抓起玄关柜上的手机,手指哆嗦着划开屏幕,找到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狠狠按了下去。
听筒里传来漫长而规律的“嘟——嘟——”声。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在夏迎紧绷的神经上。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是煎熬。
“快接电话…快接电话啊…”她抱着滚烫的孩子,在原地无意识地踱步,嘴里喃喃着,像是在祈祷。
无人接听。
她挂断,再打。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还是无人接听。
第三次,第西次……机械的忙音冰冷地重复着,一遍又一遍,像一盆盆刺骨的冰水,兜头浇下,浇熄了夏迎心头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绝望如同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深夜空旷的客厅里,只有小树难受的呜咽和她自己粗重的喘息。
不能再等了!
夏迎咬紧牙关,眼底最后一点犹豫被决绝取代。她不再看手机,弯腰一把抓起玄关柜上的车钥匙(幸好周放今晚是打车回来的),用肩膀顶开家门,抱着孩子冲进了寒冷的楼道里。深夜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只有怀中小树那灼人的温度和她自己心头燃烧的焦灼火焰。
电梯下降的数字缓慢得令人心焦。夏迎紧紧抱着孩子,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首线,眼神死死盯着跳动的数字,空洞而决绝。
车子在深夜空旷的街道上疾驰,引擎发出压抑的嘶吼。夏迎握着方向盘的手冰冷而僵硬,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后视镜里,小树烧得通红的小脸靠在后座安全座椅上,眉头紧锁,呼吸急促。每一次他难受的哼唧,都像一根针扎在夏迎心上。她不停地瞟向后视镜,脚下油门踩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