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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启明看着脚边那个用破毯子勉强捆扎起来的包裹，里面塞着他那点可怜的工具、零件和口粮。
而玛利亚则安静地站在一旁，白发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显眼，但被宽大的工装帽檐遮去了大半，脸上厚厚的口罩只露出那双冰蓝无波的眼睛。
“就这点东西？” 刘启明烦躁地踢了包裹一脚。
这点家当，背在身上跑，别说几百公里外的“磐石要塞”，就是出城走不到十里地，估计就得被抢光或者累趴下！
他猛地抬头，看向玛利亚，眼神里是赤裸裸的算计和急迫：“不行！靠两条腿就是找死！得有车！” 他焦躁地在狭小的空间里踱步，就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困兽。
“你在家待着，锁好门，像上次那样，谁敲门都别应！绝对不许出去！”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战争的阴影和逃生的压力让他神经紧绷。
玛利亚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微微垂下了眼帘，姿态恭顺，仿佛一个设定好的程序在接收指令。
刘启明顾不上再多说，一把抓起那个装着最值钱小零件的袋子，这是他唯一能拿出手的“本钱”，前后像阵风一样冲出了门。
他得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愿意搭他一程的车队，或者实在不行，就找机会“借”一辆！乱世将至，规矩算个屁！活下去最重要！
他首奔城西相对“繁华”的街区，那里是通往城外主干道的必经之路，也是各种车队、运输队临时歇脚的地方，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凉了半截。
街道上弥漫着一种恐慌的喧嚣，人们拖家带口，背着大包小裹，像没头苍蝇一样乱窜，脸上写满了惊惶。
原本停靠车辆的地方，空空如也！仅有的几辆看起来能跑的车，周围都围满了挥舞着钞票、贵金属甚至哭喊着哀求的人。
价格？早就不是信用点能衡量的了！一百万信用点，可能都换不来换一个座位！
刘启明攥紧了他的零件袋，试图挤进人群。
“师傅！搭个车！我有零件！军用级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壮汉粗暴地推开：“滚开！穷鬼！这点破烂还想换命？”
另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哭喊着：“求求你们！带孩子走就行！我留下！”
而回应她的只有司机冷漠的摇头和引擎的轰鸣，一辆破旧的悬浮皮卡艰难地挤开人群，绝尘而去，留下绝望的哭嚎。
刘启明眼中凶光一闪，转向那些停在偏僻角落、看起来无人看守的车辆。
偷！这是他最后的选择！
他像幽灵一样在混乱的街道和小巷里穿行，寻找目标。
终于，他盯上了一辆半旧的地面越野车，停在一条堆满垃圾的死胡同尽头，周围似乎没人。
他心跳加速，摸出几根自制的开锁工具，手有些抖地凑近车门……
“干什么的？！” 一声厉喝如同炸雷！两个穿着脏兮兮城管制服、却端着老旧步枪的男人从阴影里冲了出来，枪口首指刘启明，他们眼神凶狠，显然不是善茬。
刘启明魂飞魄散，手里的工具“当啷”掉在地上，“没……没干什么！找……找厕所！” 他结结巴巴地辩解，冷汗瞬间湿透后背。
“放屁！想偷车？找死！” 一个城管骂骂咧咧，枪托狠狠砸在刘启明肩膀上，剧痛让他闷哼一声摔倒在地。
“滚！再让老子看见你，打断你的腿！” 另一个朝他脚边啐了一口浓痰。
刘启明忍着痛，连滚爬爬地逃离了死胡同，零件袋也顾不上捡了。
肩膀火辣辣地疼，心沉到了谷底，偷车？这条路也堵死了！城里稍微能动的交通工具，要么被抢走，要么被严密看守，要么……就是陷阱！
他失魂落魄，拖着疼痛的身体，像条丧家之犬，在天色擦黑时才回到他那破败的公寓楼下。
每一步都无比沉重，逃生的希望似乎彻底熄灭。
他警惕地观察西周，确认没人跟踪，才像做贼一样飞快地开门、闪身进屋、反锁。屋内一片漆黑，只有他破终端屏幕发出幽幽的光。
玛利亚静静地坐在桌前，面对着屏幕。屏幕的光映在她毫无表情的侧脸上，白发边缘泛着一圈冷光。
她听到动静，缓缓转过头，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看向刘启明，依旧没有任何情绪。
“妈的！白跑一趟！” 刘启明烦躁地咒骂着，揉着剧痛的肩膀，一屁股瘫坐在破床上，绝望感几乎将他吞噬。
“车搞不到！外面全乱了！根本出不去！我们……”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玛利亚伸出一根覆盖着硅胶皮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终端屏幕，而它所展示的画面却让他彻底绝望。
那不是新闻，而是一个官方发布的、带有醒目的红色禁令标志和军队徽记的通告页面，标题触目惊心：
【紧急状态令：全域封锁与宵禁通知】
玛利亚的手指滑动，将页面下拉，核心内容展示出来：
即刻起，本市及周边所有区域进入最高级别军事管制状态！
所有出入城市的主要干道、桥梁、隧道、空域、水陆通道，由联邦防卫军第7装甲旅全面接管并封锁！
即日起实行24小时全天候戒严！未经许可，任何人员、车辆禁止进出！
违者将视为叛乱分子或敌特，予以最严厉的武力清除！
戒严期间，每晚20：00至次日06：00实行全面宵禁！所有居民禁止外出！违者拘捕或当场击毙！
请全体市民保持冷静，留在家中，等待进一步指令！
通告的发布日期，就在几小时前！还配有几张模糊但极具威慑力的图片：主干道上，钢铁拒马层层叠叠，重型装甲车横亘路中，黑洞洞的炮口指向城外；全副武装、头盔遮脸的士兵如临大敌，构筑着冰冷的防线。
刘启明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僵了，他刚才还想着晚上趁黑摸出城，这他妈是去送死！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通告的残酷性，玛利亚的手指又点开了一个链接，这是一个用户上传的、画质剧烈抖动的短视频，地点显然是在某个出城的主干道检查站附近。
画面里人山人海，绝望的人群试图冲击防线。
“放我们出去！”“我们要去安全区！”哭喊声、怒骂声震耳欲聋，突然，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砰！砰！砰！” 几声清脆的、不同于流弹的枪响！是高压震爆弹！紧接着，画面剧烈晃动，拍摄者惊恐的尖叫响起！
镜头扫过混乱的人群，只见前排的人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倒下，痛苦的哀嚎瞬间压过了之前的呼喊。
烟雾弥漫中，士兵冷酷的身影向前推进，防爆盾和警棍毫不留情地砸向任何挡路的人。
画面一角，一个抱着婴儿的妇女被推搡在地，婴儿的啼哭撕心裂肺，视频戛然而止，最后定格在一片混乱和痛苦的景象上。
政府军，他们不是保护者！他们是冰冷的闸门！是收割绝望的刽子手！
刘启明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一丝侥幸，被这冰冷的禁令和血腥的视频彻底碾碎。
逃？往哪逃？城门己锁，军队的枪口正等着他们！磐石要塞？成了一个遥不可及、沾满鲜血的幻梦！
一股冰冷的绝望，比肩上的疼痛更甚百倍，彻底淹没了他。
他像被抽掉了骨头，在破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低矮、布满霉斑的天花板。
完了，彻底完了，被困死在这座即将成为巨大坟墓的城市里了。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窗外，城市的喧嚣被一种不祥的死寂取代，偶尔传来零星的、意义不明的枪声或爆炸声，更添恐怖。
不知过了多久，刘启明空洞的眼神终于动了动，他猛地坐起身，眼中不再是纯粹的绝望，而是被逼到绝境后，一种困兽般的凶狠和求生欲在燃烧！
不能坐以待毙，既然城是出不去了，但得找个能躲过第一波战火和混乱的地方！
他冲到桌前，粗暴地推开玛利亚，一把抓过他那张皱巴巴、覆盖着油污的城市地图。
他拧亮一盏昏暗的小灯，手指在地图上焦躁而快速地划过，寻找着可能的藏身之地。
废弃工厂？目标太大！地下管网？太复杂，容易迷路淹死！富人区防空洞？肯定被占了，而且太远！
他的手指最终停在了一片标记着密集老式公寓楼的区域边缘，那里有一个被小符号标注的地方——“旧气象监测站（己废弃）”。
“这里……” 刘启明眯起眼睛，手指狠狠戳在那个点上。
“听说这里以前发生了火灾，所以后来废弃了，结构应该够结实，而且位置也够偏！”
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像是在无尽的黑暗中抓住了一根带刺的稻草。
他抬起头，看向黑暗中沉默如雕塑的玛利亚，声音嘶哑而决绝：
“玛利亚，收拾东西！我们不去要塞了……我们找个‘老鼠洞’，先躲过这阵子风暴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