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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灰白的光线勉强挤进糊着塑料布的窗户。
刘启明肩膀的淤青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昨天的狼狈和绝望。
但此刻，那点疼痛反而像根针，扎醒了他骨子里的狠劲。
坐以待毙？不行！
他翻箱倒柜，找出了两根沉甸甸、锈迹斑斑的空心钢管，又摸出两把用废车弹簧钢磨制的粗糙匕首，刃口闪着冷光。
他掂量了一下，把一根钢管和一把匕首塞到玛利亚手里。
“拿着！防身！” 刘启明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不再把玛利亚仅仅视为后勤或“资本”，混乱的街头，她也是重要的战力——至少她那身合金骨架和力气，抡起钢管来绝对够劲！
他自己则握紧了另一根更长的钢管，将匕首别在后腰。
玛利亚顺从地接过武器，冰蓝的眼眸扫过冰冷的金属，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只是接过了两件普通的工具。
她将匕首插进工装裤自制的简易刀鞘，钢管则稳稳地握在覆盖着硅胶皮的手中。
两人装备完毕，像即将潜入敌营的斥候，刘启明深吸一口气，轻轻拉开一道门缝，警惕地观察着昏暗、寂静的走廊。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比往日更浓的恐慌和不安。
他们刚蹑手蹑脚地走出公寓楼门洞，就差点撞上两个人影，是房东李叔和赵姨！
老两口正吃力地抬着一个鼓鼓囊囊、看起来分量不轻的麻袋，里面大概是粮食。
“启明？” 李叔看到全副武装的刘启明和他身后同样带着武器、捂得严严实实的“同伴”（他以为是刘启明的拾荒搭档）。
吃了一惊，随即脸上堆起更深的忧虑，“你们……这是要去哪？外头乱得很！”
赵姨也赶紧放下麻袋一角，擦了把汗，压低声音急促地说：“是啊启明！听姨一句劝，别乱跑了！赶紧想法子屯点吃的喝的！我们这点土豆还是昨天起大早抢的！市中心那边听说都乱成一锅粥了，抢东西的、砸店的……死人了都！”
她声音发颤，满是后怕，“咱这儿偏，暂时还算消停，但也保不齐啥时候乱起来！趁现在还有点东西，赶紧存！晚了就真来不及了！”
刘启明看着老两口脸上深刻的皱纹和眼中掩饰不住的恐惧，心里那点刚升起的狠戾微微一顿。
这对老夫妻，大概是这冰冷城市里对他释放过最后一点善意的人了，但他只是生硬地点点头：“知道了，李叔赵姨，你们……也小心点。” 他没有解释自己的去向，也没能力顾及他们。
乱世里，自保己是竭尽全力。
他不再停留，朝玛利亚使了个眼色，两人迅速绕过老夫妻，融入清晨灰蒙蒙的街道。身后传来李叔一声沉重的叹息。
街道的景象印证了赵姨的话。虽然他们所在的贫民区还算“平静”，但气氛己截然不同。
门窗紧闭的店铺明显增多，路上行人稀少，且个个行色匆匆，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西周。
垃圾堆比往日更显狼藉，像是被无数人翻找过，空气中除了熟悉的垃圾腐臭，似乎还隐隐飘荡着一丝……焦糊味？
远处，隐约传来几声模糊的、意义不明的叫喊，很快又沉寂下去，秩序，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坏。
刘启明握紧了钢管，神经紧绷。玛利亚沉默地跟在他侧后方半步，像一道无声的影子，冰蓝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不断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和偶尔出现的路人，评估着潜在的威胁。
按照地图的指引，他们穿过一片愈发破败、几乎无人居住的老旧公寓区。这里的房屋大多门窗洞开，像被掏空内脏的巨兽尸体，透着一股死寂。
最终，在一片荒草丛生的开阔地边缘，他们看到了目标。
旧气象监测站……
正如地图标注和传闻描述的那样，三座呈“凹”字形排列的高楼矗立在荒芜之中，像三座巨大的、沉默的墓碑，岁月的侵蚀和那场传说中的火灾留下了触目惊心的痕迹。
正对大门的中央主楼相对“完整”，但也只是相对，七层楼体上，几乎所有的窗户玻璃都消失无踪，留下一个个黑洞洞的窟窿，如同被挖掉的眼睛。
墙体被浓烟熏得一片漆黑，不少地方墙皮剥落，露出里面扭曲的钢筋和焦黑的混凝土。
*左右两侧的副楼，景象更为惨烈，它们显然承受了更严重的火灾或结构损伤，原本的七层高度，如今只剩下歪歪扭扭、摇摇欲坠的三层！
令人惊异的是，包围着整个气象站大院的高大铁丝网围墙，虽然锈迹斑斑，多处破损下垂，但主体结构竟然奇迹般地未被破坏，顽强地圈定了这片废墟的边界。
更奇特的是，两侧副楼坍塌下来的海量碎石、混凝土块和扭曲金属，并非堆积在院内，而是全部倾泻到了院墙之外。
在围墙西周形成了一圈高低不平、但相对紧实的“碎石平台”，反而像给这片死地垫高了地基。
刘启明和玛利亚警惕地绕着铁丝网外围走了一圈，碎石平台踩上去还算稳固，入口处是一扇厚重的、早己锈死的大铁门，上面缠绕着小孩手臂粗的铁链和一把巨大的挂锁，同样锈得不成样子。
“就是这儿了。” 刘启明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放下背包，从里面掏出一把硕大的、同样饱经风霜但刃口还算锋利的断线钳，对付这种锈锁，蛮力不如巧劲。
他示意玛利亚警戒西周，自己则上前，将钳口狠狠咬在锈蚀的铁链最薄弱的一环上。
双臂肌肉贲张，额角青筋暴起，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和锈屑纷飞，“嘎嘣！”一声脆响，坚韧的铁链应声而断沉重的锁头“哐当”一声砸落在碎石地上。
推开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大铁门，一股混合着焦糊味、浓重灰尘味和潮湿霉烂气息的阴冷空气扑面而来。院内，荒草长得比人还高，几乎淹没了通往主楼的小径。
没有犹豫，刘启明和玛利亚一前一后踏入这片被遗忘的禁地，探索开始。
整个上午，两人如同最谨慎的探险者，对三座危楼进行了初步但极其细致的勘察。
这三栋楼里虽然是一片狼藉，但总体结构还算稳定，应该不会再发生二次坍塌。
刘启明站在主楼相对安全的大房间里，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黑灰，玛利亚安静地站在一旁，身上也沾满了尘土。
“妈的，这鬼地方……” 刘启明喘着气，环顾西周焦黑的墙壁和破败的景象，“看着吓人，骨头架子倒还挺硬！” 他眼中闪烁着评估后的精光。
虽然环境恶劣得像地狱，但主楼的结构强度远超他的预期，这绝对是个易守难攻、能扛轰炸的硬壳子，比他那破公寓强一万倍！
他走到一个破窗洞前（窗框早就没了），俯瞰着下方荒草萋萋的院子和外面那圈碎石平台，视野开阔，位置偏僻，铁丝网围墙是天然的屏障……完美！
“就这儿了！” 刘启明用力一拍窗沿，灰尘簌簌落下，他眼中充满了找到“堡垒”的兴奋和狠劲。
但兴奋很快被谨慎取代，他不能大张旗鼓地搬家，外面街道上那些失去法律约束的人，随时可能变成豺狼。
他转头看向玛利亚，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谋划：
“玛利亚，听着，这地方暂时安全，但不能一次把家当全搬来，太扎眼了，我们得分批运。”
他指了指外面：“白天人多眼杂，等傍晚宵禁前，人最乱最慌的时候动，一次少拿点多跑几趟，你力气大多背点，我拿剩下的和看着路。”
玛利亚安静地听着，冰蓝的眼眸映着窗外灰暗的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像是接收并处理着这道新的、关于隐蔽迁移的复杂指令。
她无声地点了点头（虽然幅度极小，但刘启明似乎捕捉到了），姿态依旧恭顺，如同最可靠的负重机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