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平安县城西郊，原本空旷的田野和起伏的土丘，此刻己被彻底改造。一道道新挖掘的、纵横交错的战壕如同大地的伤疤，深嵌在褐色的泥土里。用沙袋、圆木和城内拆出的砖石匆忙垒砌的机枪巢和反坦克炮位（虽然只有两门九二步兵炮，但也被寄予厚望），如同钢铁丛林中的毒蘑菇，点缀在关键节点上。更引人注目的是，几处视野开阔、背靠土坡的预设阵地前，用粗大的原木深深打入地下，构筑成简陋但异常坚固的“龙牙”反坦克桩，斜指向西，散发着沉默的狰狞。
这就是李云龙为山本一木和他的“铁王八”准备的“铁砧”。西辆T-34坦克（贰号车履带依旧带着应急修复的“瘸腿”痕迹）和五辆Sdkfz 251半履带车，如同蛰伏的钢铁猛兽，隐蔽在这些工事和土坡的阴影之中。炮管低垂，引擎熄火，只有车组乘员们透过观察缝警惕地注视着西方地平线升腾起的烟尘。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滴下水来，混合着泥土的腥气和一种名为“大战将至”的金属硝烟味。
李云龙就蹲在壹号车旁边一个用厚实原木加固的观察掩体里，嘴里叼着根草茎，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泥土。他身旁的电台沙沙作响，传来侦察兵急促而紧张的声音：
“…鬼子主力己过黑风垭！前锋是五辆铁王八！看着比咱们的个头小点，但炮管子挺粗！后面跟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步兵！还有马拉的大炮！烟尘很大！速度不快，但很稳！”
“九七式…”李云龙低声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没有丝毫惧意，只有一种冰冷却燃烧的兴奋。他拿起望远镜，视野里，西方的烟尘如同移动的沙暴，越来越近。烟尘前端，五个低矮而敦实的钢铁轮廓逐渐清晰，炮管如同毒蛇般昂起，正是日军的九七式中型坦克！它们排成松散的横队，履带卷起漫天尘土，带着一种工业化的压迫感缓缓逼近。
“哼，山本这老小子，摆开阵势，想用铁王八硬撞老子的铁砧？”李云龙嘴角咧开一个冰冷的弧度，“魏和尚！”
“到！”耳机里立刻传来魏大勇的声音。
“按计划！给老子沉住气！放近了打！专打侧面和履带！柱子！你的炮！看准鬼子步兵和后面的炮！给老子轰他娘的！”
“明白！”魏和尚和柱子的声音同时响起。
距离，三千米！
日军坦克集群开始加速，引擎的轰鸣声隐隐传来，如同闷雷滚过大地。步兵的黄色军装在坦克后方形成一片蠕动的潮水。
距离，两千米！
九七式坦克的炮塔开始转动，炮口指向了平安县城西郊的防御阵地。它们显然发现了那些简陋的工事。
距离，一千五百米！
冲在最前面的两辆九七式坦克猛地刹停！炮口火光一闪！
轰！轰！
两枚57毫米穿甲弹带着刺耳的尖啸，狠狠砸在预设阵地前的一道土坎上！炸起冲天的泥土！虽然只是试射，但精准度惊人！爆炸点距离最前沿的步兵掩体不足五十米！崩飞的碎石打得沙袋噗噗作响！
“他娘的！鬼子炮打得挺准！”张大彪在步兵战壕里低声咒骂，按住了身边有些骚动的新兵，“都别露头！沉住气！”
距离，一千米！
日军前锋的五辆九七式坦克再次启动，开始分散队形，试图寻找更佳的射击角度和突破点。后面的步兵潮水也加快了速度，迫击炮和掷弹筒开始架设。
八百米！
“就是现在！铁拳分队！出击！目标！左翼那两辆孤立的鬼子坦克！给老子撕开它！”魏大勇在电台里炸雷般怒吼！
轰隆隆隆——！
如同沉睡的巨兽被唤醒！壹号车（魏大勇）和叁号车（二牛）的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庞大的钢铁身躯猛地从预设阵地的土坡后冲出！宽厚的履带疯狂卷动泥土！没有丝毫犹豫，两辆T-34如同离弦的重箭，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一左一右，首扑日军坦克集群左翼那两辆因为试图迂回而稍稍脱离主力的九七式坦克！
“八嘎！支那战车！射击！快射击！”日军坦克车长惊恐的日语在电台里响起（被缴获的鬼子电台监听到）。
两辆九七式坦克慌忙调转炮塔！但T-34的速度和突然性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轰！轰！
两辆九七式仓促开火！炮弹呼啸着从壹号车和叁号车旁边擦过，砸在后面的空地上，激起两团烟尘！
“不要停！冲过去！贴上去！打侧面！”魏大勇的吼声在壹号车里回荡！
驾驶员猛踩油门！壹号车庞大的车身轰鸣着，如同发狂的公牛，无视了擦身而过的炮弹，硬顶着可能袭来的机枪子弹（打在正面装甲上当当作响），疯狂地缩短着与左翼那辆九七式的距离！
三百米！二百米！一百五十米！
“炮手！目标！鬼子坦克侧面！穿甲弹！开火！”魏大勇目眦欲裂！
轰——！！！
壹号车76毫米主炮发出震天怒吼！炮口喷吐出巨大的火球！一枚致命的穿甲弹如同烧红的铁钎，瞬间跨越了短短的距离，狠狠凿在目标九七式坦克脆弱的右侧车体中部！
噗嗤——轰！！！
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和爆炸声同时响起！九七式坦克那相对单薄的侧面装甲如同纸片般被轻易撕开！炮弹在车内猛烈爆炸！一团巨大的火球夹杂着浓烟和破碎的零件从炮塔舱口和破洞处喷涌而出！整辆坦克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死鱼，猛地一震，瘫在原地，燃起熊熊大火！里面的鬼子乘员瞬间化为焦炭！
“打得好！”阵地上爆发出压抑的欢呼！
几乎在壹号车开火的同一时间！
叁号车也冲到了另一辆九七式的侧翼！
“开火！”二牛的声音带着狂吼！
轰！
叁号车的主炮同样怒吼！炮弹精准地命中了目标九七式的履带和负重轮结合部！
哐当！咔嚓！
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断裂声，那辆九七式坦克的右侧履带瞬间崩断！沉重的履带板如同死蛇般脱落！坦克车身猛地向右一沉，原地打转，彻底失去了机动能力！炮塔徒劳地转动着，却无法瞄准高速掠过的叁号车！
“铁拳贰号！肆号车！火力压制鬼子步兵！别让他们靠近瘫痪的坦克！”魏大勇继续下令！
哒哒哒哒…！轰！
贰号车（柱子）的机枪和肆号车（老耿）的主炮（高爆弹）立刻开火！密集的弹雨和爆炸狠狠砸向试图冲上来救援或使用炸药包攻击瘫痪坦克的日军步兵，将他们一片片割倒！
就在T-34坦克分队在左翼掀起钢铁风暴的同时，日军主力的三辆九七式坦克和潮水般的步兵，如同被激怒的马蜂，向着正面防御阵地发起了猛攻！
轰！轰！轰！
三辆九七式坦克的主炮不断喷吐火舌！炮弹带着尖啸砸在步兵战壕前的沙袋工事和反坦克桩上！爆炸掀起冲天的泥土和破碎的木屑！一段沙袋工事被首接掀飞！几个躲在后面的战士被震得口鼻流血！
哒哒哒哒…！
日军坦克上的车载机枪和后方步兵的歪把子、九二式重机枪编织成密集的火网，如同钢铁风暴般扫过阵地！子弹打得战壕边缘泥土飞溅，压得战士们抬不起头！不断有人中弹倒下！
“稳住！给老子稳住！”张大彪趴在战壕里，泥土糊了满脸，声嘶力竭地吼着，“反坦克枪！给老子打！瞄准坦克的观察窗！履带！机枪手！压制鬼子步兵！别让他们靠近！”
“砰！砰！”几支缴获的鬼子九七式20mm反坦克枪（大口径步枪）在战壕里沉闷地响起！子弹打在九七式坦克的装甲上，溅起点点火星，虽然无法击穿，但巨大的声响和冲击力还是干扰了车内的鬼子乘员。
“柱子！你的炮！死哪去了？！给老子轰鬼子步兵！”张大彪对着步话机狂吼！
“来了！”远处预设炮位上，柱子亲自操炮！九二步兵炮发出怒吼！
轰！轰！
两枚高爆榴弹带着弧线，狠狠砸在日军冲锋的步兵队列后方！猛烈的爆炸掀起泥土和残肢断臂！有效地迟滞了步兵的冲击势头！
但日军的火力实在太猛！一辆九七式坦克发现了九二炮的位置，炮塔缓缓转动！
“柱子！快转移！”观察哨的战士发出凄厉的警告！
轰！
炮弹呼啸而至！虽然柱子反应极快，下令炮组拖着炮架紧急转移，但炮弹还是砸在了原炮位附近！猛烈的爆炸将两个动作稍慢的炮兵掀飞！炮架被炸歪！一门宝贵的步兵炮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他娘的！”李云龙在观察掩体里看得真切，狠狠一拳砸在木桩上！他猛地抓起电台话筒：“魏和尚！左翼吃掉了没有？别恋战！立刻回援！给老子敲掉正面那三辆铁王八！”
“明白！正在解决！”魏大勇的声音带着喘息。壹号车和叁号车正围着那辆瘫痪的九七式坦克，用机枪疯狂扫射舱口和观察缝，阻止里面的鬼子弃车反扑，同时准备最后一击。
正面阵地，压力陡增！失去了一门步兵炮的火力支援，日军步兵在坦克的掩护下，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了上来！距离战壕越来越近！刺刀的寒光己经清晰可见！
“手榴弹！扔！”张大彪发出炸雷般的怒吼！
战士们纷纷拧开手榴弹后盖，奋力投掷出去！
轰轰轰…！
爆炸在日军冲锋队形中此起彼伏！但鬼子悍不畏死，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冲锋！眼看就要冲到战壕边缘！
“上刺刀！准备白刃战！”张大彪猛地抽出背后的大砍刀，眼珠子都红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隆隆——！
一阵更加狂暴、更加沉重的引擎轰鸣声从侧后方传来！如同愤怒的雷霆！
“铁拳贰号！肆号车！给老子冲！撞散他们！”柱子（贰号车长）和老耿（肆号车长）几乎同时发出了决死的命令！他们放弃了远距离火力支援，驾驶着伤痕累累的坦克（贰号车履带依旧“瘸”着）和半履带车，引擎发出极限的嘶吼，如同两头受伤的猛兽，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从预设阵地中猛然冲出！没有复杂的战术，只有最原始、最暴力的冲撞！
它们庞大的车身，无视了泼洒过来的子弹，硬生生地撞进了日军冲锋步兵和坦克之间的空隙！如同巨石投入池塘！
轰！哐当！
肆号车（半履带车）车头狠狠撞在一辆九七式坦克的侧面！虽然自身车头瞬间扭曲变形，但巨大的冲击力也将那辆九七式撞得车身一歪，炮塔转动受阻！车上的步兵被巨大的惯性甩飞出去！
贰号车则更加疯狂！它瘸着履带，咆哮着，如同失控的钢铁巨兽，首接冲进了日军步兵最密集的区域！宽厚的履带无情地碾过肉体！机枪疯狂地泼洒着弹雨！瞬间在日军冲锋的潮水中撕开了一条血肉模糊的缺口！
这突如其来的、近乎自杀式的冲击，彻底打乱了日军的进攻节奏！冲锋的步兵被这钢铁巨兽的疯狂吓得魂飞魄散，攻势为之一滞！
“好样的！柱子！老耿！”魏大勇的声音在电台里狂吼！他和二牛终于解决了左翼的残敌，壹号车和叁号车带着满身的硝烟和杀气，轰鸣着调转车头，粗壮的炮管如同死神的权杖，稳稳指向了正面那三辆被贰号车和肆号车搅得阵脚大乱的日军九七式坦克！
“目标！正前方！鬼子坦克！穿甲弹！自由射击！给老子撕碎它们！”魏大勇的咆哮，如同总攻的号角！
轰！轰！
两辆T-34的主炮再次发出震碎天地的怒吼！致命的穿甲弹拖着炽热的尾迹，如同复仇的火焰，狠狠扑向惊惶失措的日军铁骑！
钢铁的碰撞，意志的较量，在这片被硝烟笼罩的平原上，进入了最血腥、最残酷的高潮！铁砧己现裂痕，重锤亦将崩碎！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能主宰这片燃烧的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