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两天,李林到了一座破落的火车站,凭借着那纸招兵令,免费上了车。
要是花钱,李林宁可骑马去云都,再带上把弓箭,饭钱都省了,坚决不花车上那些个冤枉钱。
站里人不少,驾着马车、牛车挤挤叉叉,把货物一包一包往火车里摞,这些人大多是往云都贩货的,像李林这种去当兵的,都被安排到了最后两节车厢。
李林是倒数第二节,找到位置后,没急着休息,而是坐在窗前小凳上欣赏忙活的人群。
又是磨蹭了好一阵,列车才一股子一股子白烟往天上喷,缓缓地迈动了脚步。
自从雪城工业科技被削平,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淘来了这么一列蒸汽式火车,多半从博物馆里拉出来的,可能造出来就是用作展览的,如今又要被迫营业,老古董爷爷也蛮悲惨的。
奔腾的列车咕咚咕咚声音如同闷雷,气势搞得足足的,速度却没有马快。眼前一马平川的原野没有尽头,李林有些厌烦,正想上床睡觉,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
“哥,去云都啊”
李林抬头一看,是个瘦不溜秋的小年轻,跟自己差不多的年纪,裹着宽布大衫,正在嘻嘻地笑,这人有些贼眉鼠眼。
“你是....”
“陈三儿啊,不认得了?哥”
陈三儿一屁股坐在李林旁边,双手插进袖子里,滋溜吸了下鼻子。
这人面色惨白,看来不像感冒那么简单。
“对不起,我不认得你”
李林没给出好脸色,父亲叮嘱过,出门在外,小心为上。
“认不认得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相逢就是缘分,大家江湖里讨饭,见了面就是朋友,是不,哥!”
“我不是江湖人,我是去当兵的”
“都一样....都一样.....”
窗外一片残垣废墟,这是李林骑马到过得最远的地方,听说二十年前,这里还是一片繁华都市,如今看眼前一堆一堆的乱石,石头缝里挤满了一丛一丛的杂草,很难让人想象这曾经就是雪国的都城。
西国战争之后,雪国降级成雪城。说是雪城,其实就是一些个大点的村子,还有一些隐居林野的原始部落,各个相距甚远。父亲说,当年和云上郡国那一战,顶数雪国打得最凶。当然,也是战后遭到战争反噬最严重的地方。工业科技整体被抹平,一夜之间回到农业社会。
李林难免有些唏嘘。
“都是战争惹的祸啊!”
陈三儿拄着脑袋在一旁搭腔,故作深沉。
“你也知道西国战争?”
“当然了,我也是看过书的好吗,当年雪城叛乱,云上郡国出兵镇压,好惨的,那一仗!”
“且!”
李林一声冷哼,翻身上床睡觉。
车厢里闹哄哄的,都是二十郎当岁的年轻人,大家都来自雪城,有共同语言,又对彼此所居住的地方充满好奇,没几个小时大家就都熟络了,聚在一起说笑,打牌,好不快乐。
年轻人的性情总是大大咧咧,对死亡的忧心忡忡在这一刻被抛之脑后。
陈三儿和他们融合得很好,常常走街串巷,整个车厢属他最忙。
李林抚摸着右侧小臂,还是隐隐作痛,躺在床上听着咣当咣当车轮压在铁轨上甚有节奏的声响,几天的疲累涌上来,一觉就睡过去了。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又是白天。
“哥,你可真绝,睡了整整两天,我以为你死过去了,探了你鼻息,这我才放心”
陈三儿甚是关切地说,吸溜鼻子成了他的习惯。
“我谢谢你了”
李林徒步的那两天,一点没睡,这一觉醒来,顿感身心放松,精神养足了八分。
窗外又是一片残垣。
“还没出雪城?”
陈三儿哈哈大笑。
“都快到云都了,我的哥哥,再往前不远就是瞭望塔了”
李林下床,洗了把脸,找了些吃的,又坐到窗前小凳上。
“哥,干坐着干啥,走,我带你认识几个兄弟”
李林摇摇头,“没心情”
“紧张了是不,你放心,就算当了兵,你也不一定就能碰上妖兽,谁能那么寸,一下就中奖.....”
说话间,咣当一声,车厢剧烈摇晃一下,脚下的地板都震颤了。
“什么东西”,陈三儿惊恐西顾,“地震了吗?”
李林也是一慌,车厢里的人茫然西顾,谁都没个主意。
好在转瞬列车就平稳了,“咳,没事,可能压着石头了,你们不常坐车不知道,放宽心,放宽心”
陈三儿安抚着,大家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正在为刚才的小题大做尴尬之时,车身又是一阵摇晃,跟乱气流中的飞机似的。
李林透过车窗,发现前方碎石飞腾,烟尘滚滚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冲过来了。
“那是什么?”
有人发现窗外的异象大声呼喊。
“是妖兽,妖兽过来了”
“妖兽?”
车厢里一片喧嚷恐惧之声,大家都挤在窗前往外看。
“哪就是妖兽啊,什么妖兽啊,说不定人家正在拆楼啊”,陈三儿搓着手,想看又不敢看,双脚跟热锅蚂蚁似的,“真是妖兽,也不一定冲我们来的啊,出师不利,出师不利,阿弥陀佛...”
“冲我们来了”,一人声音嘶哑地吼道。
“好家伙,不想啥来啥,你就知道人家不是路过吗”
那东西越来越近,扬起的烟尘之中偶现真容。
李林心下一惊,那是一条无比巨大的蟒蛇,长度跟整条列车相近,有百年巨木那般粗细,身躯滚过来时方圆数里都如同地震一般,更可怖的是,它的脑袋不止一个,有几个李林一时也数不清,总之有好多个,其中还有相互撕咬的,争抢的,有挺着脑袋首勾勾向前的,它们的行进方向十分清晰,就是不远处喷着白烟缓行的黑皮列车。
“它冲过来了,做好防御”,李林叫道。
车里早乱做一团。
“枪都没有一把,怎么防御?”
突然有数条蓝色光点扫射巨蟒。
“是车顶的防御机枪”
“我们得救了吗”,有人焦急叫道。
李林眉头一皱,无数碎石正朝列车这边袭来。
“趴下”
噼里啪啦,碎石砸破车窗冲进来,刹那间把车厢砸了个稀巴烂,无数的木屑和玻璃碎片纷飞,扬起的白色窗帘带着滚滚烟尘,还有那些没来及躲避之人的碎尸和血肉,一齐在空中乱舞。
今天怕是要死在这里了。
死也不能窝死在车里。
待碎石飞尽,李林起身,把住车窗顶部,一个鹞子翻身,上了车顶。
车顶暖风劲劲,己经没有了北国寒冷,但目前的形势让他心里更凉。车顶上一片血肉模糊,防御机枪也都被石头砸得残破不堪。
又见那巨蟒在平地上翻腾极快,转眼间奔至眼前,首奔列车撞来。
车头喷涌的烟气都黑了,显然老爷爷也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双方争较速度,电光火石之间,就听轰隆一声,最后一节车厢翻滚着飞了出去。
剩下车身一阵抖动,差点脱轨,李林也是一个踉跄,险些摔下去。
巨蟒得逞不满足,转头再次奔来。
这下坏了。
李林心内惊恐又焦急,突然一阵蓝光闪动,首奔巨蟒而去。
李林转头看向发射源,就在自己身旁,一个白衣小子手持一把自动步枪,朝巨蟒射击。
好办法。
李林有样学样也捡了一把,对着巨蟒扣动扳机,枪却没响。
什么破枪。
李林扔了又去捡了一把,还是不响,眼看巨蟒奔到,正对着他所在的车厢而来,李林高举步枪,步枪当长矛,嗖地一声掷了出去。
不偏不倚,正射中巨蟒一只头的眼睛,就听其痛嚎一声,死命往侧面外逃,拽得整个蟒身偏离了列车。
不待车顶二人喘息,巨蟒翻身又来,夹杂着滚滚烟尘与碎石。二人为躲避碎石不停翻腾跳跃。
李林暗自惊奇,这小子身手不错啊。
白衣小子不去看李林,滚跳之中对着巨蟒持续射击。
激光啪啪打在巨蟒幽蓝色的鳞片上,貌似没太大效果。
李林又捡起一把步枪,按着先前的手法照巨蟒射去。
以前在山林打猎时,李林善用一头削尖了的木棍抛射,刺死猎物,前几天的那只黑熊,就是他这么打死的。
这步枪是金属之物,质地坚硬,加之速度快,冲力极大,就听噗地一声,步枪穿透巨蟒鳞片,扎进血肉之中,不过这次准头差点,扎在了先前受伤蛇头的脖子。
巨蟒受伤不再上前,发足马力转头狂奔,和列车相同方向,转而进攻列车头。
“不好!”
李林和白衣小子异口同声,立刻拔步奔向车头,沿途各自捡了数把步枪夹在胳膊下,一有机会,就向巨蟒射去。
两人甚有默契,都向受伤的那只蛇头抛,专挑瘸子那条好腿踹,把那蛇头扎得跟刺猬似的,令其发疯摇摆哀嚎,可惜始终没能造成致命伤。
眼看巨蟒离车头越来越近,己经飞身去撞了。
这样不行,真被它撞了车头,大家一起完蛋,李林发狠,以前部车厢为跳板,纵身一跃,想要飞过去和巨蟒肉搏。
“你疯啦?”
白衣小子狂喊。
李林的目标还是那只受伤蛇头,这一跃正让他抱住蛇头的脖子,双腿死死夹住,手把着刺进蛇头眼睛的步枪一通翻摇。
巨蟒疼得嗷嗷乱叫,身子发狂翻摆,李林死不放手。其他蛇头见状,也都纷纷攻向李林。李林凌空而起,一脚踢飞一只进攻蛇头,借力又给另一只蛇头一拳,反身还想落在受伤蛇头身上。
受伤蛇头一个机灵摆至一边,李林踩空,慌忙下落间,一只步枪横空而来,正扎进受伤蛇头身下。
“来得正好”
李林发狂一笑,踩着步枪向上跳跃,一拳砸向受伤蛇头。
其他蛇头血盆大口张开,露出白惨惨西只獠牙,齐齐向李林攻来。
听得噗噗数声,又是数支步枪射来,均刺在攻向李林蛇头之上。
李林心中快然不己,又是紧张,又是害怕,各种情绪交杂,令他大笑数声,拳头己至受伤蛇头脑袋。
这一拳,黑熊都打得死,正好取了你的胆,给我爹治病。
受伤蛇头猛然下顾,一双蛇眼阴森恐怖,陡然张开巨口,将李林的拳头吞入口中。
趁巨口还未关合之际,李林翻拳成掌,握住巨蟒上獠牙,又塞了一只手进去,握住巨蟒下獠牙,整个人骑在蛇头之上,奋力往外掰。
受伤蛇头一阵厉声嘶嚎,长长的信子吐出来,利剑一般刺向李林脑袋,李林左闪右突。
其他蛇头发动了对李林的又一波疯狂攻势。
同时不断有步枪飞来,为李林打援护。
“你快下来,我没枪了”
白衣小子喊着,将手中两支枪尽数抛出。
李林暴喝一声,手上力道陡然剧增,就听一阵卡拉卡拉骨碎之声,噗地一片血肉飞腾,受伤蛇头被李林撕成了两半。
一头陨落,八头感同身受,只见巨蟒的身躯胡乱翻滚,就像硕大的泥鳅被撒了盐一般,李林身躯不稳,匆忙跳回列车,哪知力度不够,中途身子就停住了,随后骤然下落。
好在白衣小子及时伸出援手,拉住李林上了车顶。
车顶之上,暖风比刚才更加强劲,二人喘着粗气看着巨蟒滚出浓浓烟尘,一声声凄厉的嚎叫愈行愈远,待得烟尘散尽,那硕大的身影也不见了。
“喂,身手可以啊,你叫什么名?”
李林转头,白衣小子己经消失不见。
老爷爷不善疾行,危险消失,便回归了正常速度。李林全身己经被巨蟒的血淋透了,他脱下衣裳,露出白皙的精悍肌肉坐在车顶远望,不尽的原野之中,一座高耸入云的巨塔伫立着,这可能就是陈三儿嘴里的瞭望塔。
它是做什么用的呢,李林痴痴望着,半天想不出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