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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好像觉醒了
粘稠的、仿佛凝固了的空气，被一阵尖锐的电子蜂鸣撕裂。
昏暗出租屋内，方源被催租电话吵醒，生活穷困潦倒。
霉味与廉价泡面调料包的宿命感混杂在一起，从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渗透出来，钻入方源的鼻腔，压迫着他刚刚苏醒的神经。他费力地睁开眼，视网膜上还残留着混沌梦境的碎片，映入眼帘的却是熟悉到令人作呕的景象：发黄的墙皮翻卷着，露出内里斑驳的灰色水泥，像一块块揭不掉的丑陋伤疤。天花板的角落里，一张蛛网在昏暗中若隐若现，它的主人正趴在中心，等待着某个同样不幸的闯入者。他缓缓转动僵硬的脖颈，视线扫过堆在墙角的泡面桶和空啤酒罐，那座由颓废堆砌而成的小山，是他过去一个月生活的精准注脚。
手机依旧在床头柜上不知疲倦地振动着，嗡鸣声透过劣质木板，仿佛首接在他颅骨内共振。屏幕上闪烁的光，是这间十平米囚笼里唯一的光源，将他脸上油腻的反光照得一清二楚。“房东”两个字，像淬了毒的烙铁，烫得他眼睛生疼。又到月底了。这个念头像一把生锈的锥子，蛮横地刺入他的太阳穴，带来了比宿醉更剧烈的头痛。他想无视，想把手机扔出窗外，想缩回被子里，用那床散发着汗味的棉被将自己与整个世界隔绝。
但那声音不依不饶，是现实最无情的鞭笞。
最终，他还是屈服了。手臂像灌了铅一样从被子里抽出，摸索着抓过冰冷的机身。指尖划过屏幕的瞬间，一种深入骨髓的屈辱感攥住了他的心脏。
“小方啊，这个月房租……”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不带任何感情，每个字都像一枚精准投掷的石子，砸在他脆弱的自尊上。
“王叔，我……我这两天就……”方源的喉咙干涩得厉害，发出的声音嘶哑而微弱，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
“两天？又是两天！你上个月就是这么说的！”男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像要刺穿耳膜，“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今天下午六点前，钱要是还不到账，你就卷铺盖滚蛋！※别以为我这是吓唬你，我这儿多的是人排队等着租！”
嘟…嘟…嘟…
忙音传来，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可那份死寂，却比之前的聒噪更加震耳欲聋。方源无力地垂下手，手机从掌心滑落，砸在被子上，悄无声息。他像一尊被抽去灵魂的雕像，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目光空洞地凝视着前方。滚蛋。这个词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每一个音节都在嘲笑着他的无能与失败。他想愤怒，想嘶吼，可胸腔里却空荡荡的，连一丝力气都挤不出来，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和绝望，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的视线没有焦点地在房间里游荡，最后，定格在了床头柜上的一只玻璃水杯上。
那是最普通不过的杯子，超市促销时买食用油赠送的，杯壁上印着早己模糊的红色商标。※杯子里还剩半杯水，是昨天晚上接的，此刻早己凉透，水面上甚至可能还浮着一层看不见的灰尘。它就那么安静地立在那里，像他此刻的人生，廉价、平庸，盛着半杯浑浊且停滞不前的液体。
绝望中，他脑海里浮现出对眼前水杯的奇异念头。
如果……如果这杯水是满的呢？
如果它不是一杯普通的水，而是一杯……牛奶？甚至是一杯金子融化成的液体？
如果这个杯子，不是玻璃的，而是纯金的呢？
这个荒诞的念头毫无征兆地从绝望的土壤里钻了出来，像一株诡异的藤蔓，迅速缠绕住他几近崩溃的理智。?他知道自己疯了，是被贫穷和压力逼疯了。人到了极限，原来真的会产生幻觉。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笑容却比哭还难看。他盯着那只水杯，仿佛要把它看穿，要把自己所有的不甘、愤怒和无助，都投射到这件死物之上。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他的视野中，那个平平无奇的玻璃水杯边缘，毫无预兆地，凭空浮现出了一个半透明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方框。方框不大，刚好将水杯框选在内。而在方框的右下角，两个由光芒构成的汉字清晰地悬停在空气中，带着一种超越现实的质感。
【编辑】
方源的呼吸骤然停止了。
一个【编辑】按钮凭空出现。
他猛地眨了眨眼，又狠狠地揉了揉。眼前的景象没有丝毫改变。那个【编辑】按钮就静静地悬浮在那里，仿佛亘古以来便存在于此。它不是幻觉，※它的光芒甚至在他布满血丝的眼球上投下了真实不虚的倒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窗外的车流声、楼下的叫卖声、甚至是自己心脏的跳动声，都消失了。整个世界被压缩成了眼前这方寸之间的诡异画面。恐惧，像无数只冰冷的手，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头顶，让他的每一根汗毛都倒竖起来。这是什么？是自己精神失常的产物？还是某种无法理解的、超自然的现象？
那份极致的恐惧之后，一丝微弱到近乎卑微的火苗，却又在绝望的灰烬深处，悄然燃起。
?他的生活己经烂到了底，烂到不能再烂了。房租交不上，明天就要被扫地出门，口袋里最后的钱连一顿像样的饭都吃不起。还有什么比这更糟的吗？就算这是死亡前的幻觉，又有什么关系？
他颤抖着，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食指。
那根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干瘦的手指，此刻却承载着他此生从未有过的重量。空气似乎变得粘稠如水，每向前移动一毫米，都像在对抗着整个世界的阻力。他的指尖，离那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编辑】按钮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希望与毁灭，真实与虚幻，一切的答案，似乎都将在下一秒揭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