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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露沾湿窗纱时，苏瑶还坐在梳妆台前，指尖着那两枚拼合完整的玉佩。羊脂白玉的温润透过指尖传来，“柳瑶”二字在晨光里泛着淡淡的柔光，像藏了无数未说出口的话。
萧逸尘昨夜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柳氏死于慢性中毒，和你现在遇到的，是同一种毒”“不止刘氏一个”。这意味着，柳氏的死背后，牵扯的远不止后宅阴私，或许还连着朝堂的暗流。而萧逸尘，显然早就知道些什么，却一首瞒着她。
他为什么要瞒？是怕她卷入危险，还是……那些秘密里，有他不愿让她知道的牵扯？
苏瑶将玉佩重新分开，贴身藏好。她决定再去一次汀兰水榭。昨夜匆忙逃离，想必还有遗漏的线索。柳氏能留下玉佩和信纸，定然还藏了更关键的东西。
吃过早膳，她借口身子不适，让春桃守在院门口，自己则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青布衣裙，再次溜向西北角的汀兰水榭。
水榭的门还虚掩着，是昨夜萧逸尘带她离开时没来得及锁。院里的杂草比昨日看得更清，石板缝里钻出几株瘦弱的马齿苋，叶片上沾着晨露，像谁掉的眼泪。
苏瑶推开内室的门，霉味依旧浓重。她没有急着翻找，而是先走到那幅未完成的兰草图前。画轴边缘己经磨损，她轻轻展开，发现画的背面竟用朱砂写着一个极小的“尘”字，笔触仓促，像是怕人发现。
尘？萧逸尘的“尘”？
苏瑶的心跳漏了一拍。难道柳氏与萧逸尘，早就认识？甚至……关系匪浅？
她走到书架前，指尖划过蒙尘的书脊。大多是医书和诗集，其中一本《金匮要略》的封皮格外陈旧，边角都磨圆了。她抽出来，书页间忽然掉出一张折叠的纸，不是信纸，而是一张手绘的地图，标注着城外一处废弃的窑厂，旁边用小字写着“藏物处：西窑第三砖缝”。
地图的纸质与柳氏那封信纸相同，笔迹也一致。这是柳氏藏的东西？
苏瑶将地图小心翼翼地折好，藏进袖中。废弃窑厂……会藏着什么？是柳氏的死因证据，还是……能揭开她与萧逸尘关系的线索？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刘氏的声音：“那贱蹄子定是躲在这里！前几日我就见她往这边探头探脑，定是在翻找柳氏那狐狸精留下的东西！”
苏瑶心里一紧，连忙将《金匮要略》放回原位，快步躲到屏风后。
刘氏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闯了进来，眼神尖利地扫视着屋里的陈设，看到梳妆台上的灰尘被动过，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果然来过！给我仔细搜！但凡和柳氏有关的东西，全都烧了！”
婆子们立刻翻箱倒柜，噼里啪啦的声响震得苏瑶耳膜发疼。她紧紧攥着袖中的地图，指节泛白——刘氏如此急切地要销毁柳氏的遗物，显然是怕里面藏着对她不利的证据。
“夫人，您看这个！”一个婆子举着那幅兰草图跑过来，“背面还有字！”
刘氏接过画，看到“尘”字时，脸色骤变，像见了鬼一样，厉声喝道：“烧了！给我烧了！”
婆子们连忙找来火折子，兰草图很快被点燃，火苗舔舐着宣纸，将那清丽的兰草和隐晦的“尘”字吞噬，化作卷曲的黑灰。
苏瑶躲在屏风后，看着那团跳动的火焰，心口像被什么堵住了，闷得发疼。那是柳氏留下的痕迹，就这样被轻易烧毁……
“还有没有别的？”刘氏的声音带着歇斯底里的尖锐，“再搜！掘地三尺也要把她藏的东西找出来！”
婆子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己经到了屏风前。苏瑶屏住呼吸，手悄悄摸向腰间——那里藏着一把防身的短刀，是萧逸尘前日给她的，说“防人之心不可无”。
就在婆子的手即将掀开屏风时，院外忽然传来春桃带着哭腔的声音：“刘夫人！不好了！王爷来了！说是要找我家小姐！”
刘氏的动作猛地一顿，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哪个王爷？”
“还能是哪个？自然是睿王殿下！”春桃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夸张，“王爷己经进府了，说是找不到小姐，就要搜查整个丞相府呢！”
刘氏的眼神慌乱起来，她再跋扈，也不敢在萧逸尘面前放肆。“撤！快撤！”她狠狠瞪了屏风方向一眼，带着婆子们匆匆离开，像被狗追着的兔子。
苏瑶松了口气，后背己经被冷汗浸湿。她从屏风后走出来，春桃正喘着气跑进来：“小姐，您没事吧？我听家丁说刘夫人往这边来了，就赶紧去找了王爷……”
“你找了他？”苏瑶有些惊讶。
“来不及细想了呀！”春桃拍着胸口，“总不能让您被那老虔婆欺负了！”
话音刚落，熟悉的脚步声就从院外传来。萧逸尘穿着玄色锦袍，步履沉稳地走进来，目光落在苏瑶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确认她没事后，才转向被烧毁的兰草图灰烬，眼神瞬间冷得像冰。
“她来过？”
“嗯。”苏瑶点头，从袖中掏出那张地图，“我找到了这个。”
萧逸尘接过地图，指尖抚过上面的“废弃窑厂”字样，眼底的情绪翻涌不定。“你想去找？”
“是。”苏瑶看着他，“我想知道柳氏藏了什么，想知道她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萧逸尘沉默了片刻，将地图折好，还给她。“我陪你去。”他的语气没有商量的余地，“但你答应我，无论看到什么，都先听我解释。”
苏瑶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那里有她看不懂的挣扎与偏执。她点了点头，心里却像被无数根丝线缠绕着——她既想知道真相，又怕真相太过残酷，怕那真相会彻底改变她对他的看法。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马车在通往城外的官道上行驶，车厢里一片寂静。苏瑶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逝的田野，心里乱如麻。
萧逸尘坐在她对面，闭目养神，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他似乎很累，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手指却无意识地着袖口的暗纹，像在思考着什么。
“你认识柳氏，对吗？”苏瑶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
萧逸尘睁开眼，看向她，没有否认。“她是我母亲的故人。”
“故人？”苏瑶追问，“只是故人？”
萧逸尘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移开视线。“她救过我母亲的命。”
这个答案合情合理，却无法解释柳氏画背面的“尘”字，也无法解释他看到玉佩时的震惊，更无法解释他对她近乎偏执的保护。
苏瑶没有再问，心里却更确定了——他们的关系，绝不止“故人之女”与“恩人之友”这么简单。
马车在废弃窑厂外停下。这里荒草丛生，几座破败的砖窑歪斜地立在夕阳下，像沉默的巨人。西窑是最靠里的一座，砖缝里长满了杂草，第三道砖缝果然有些松动。
萧逸尘上前，用匕首撬开砖块，里面露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
他将铁盒递给苏瑶，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期待与紧张。
苏瑶深吸一口气，打开铁盒。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叠泛黄的信件，和一支通体翠绿的玉簪，簪头雕着一朵素心兰，与她药园里的那株一模一样。
她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信封上写着“致尘儿亲启”。
是柳氏写给萧逸尘的。
苏瑶的指尖颤抖着，拆开信封。信纸是熟悉的娟秀字迹，写着：“尘儿，见字如面。闻你在边境受创，心甚忧。母留的那支‘护心玉簪’，可贴身戴着？……瑶儿日渐长大，眉眼如你我初见时的兰草，只是性子太软，恐难敌后宅阴私。若有一日我不在了，望你护她周全，勿让她重蹈我覆辙……”
“你我初见时的兰草”……“护她周全”……
苏瑶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她猛地抬头看向萧逸尘，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柳氏……是你母亲的故人，还是……你的故人？这玉簪，是你送她的？”
萧逸尘看着她苍白的脸，眼底的偏执与温柔交织在一起，像沉在深海里的星。他没有回答，只是缓缓从怀里掏出一支一模一样的玉簪，簪头的素心兰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
“这是一对。”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终于被揭开的释然，“一支给了她，一支我留着。”
夕阳的余晖透过破败的窑洞口，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苏瑶看着他手里的玉簪，看着他眼底浓得化不开的偏执，忽然明白了所有——柳氏与他，绝非普通故人。而她穿越到这具身体里，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偶然。
那半枚玉佩发烫，映着两人之间无声的对峙。她救的是命，却原来，从相遇的那一刻起，就己经踏入了他布下的、名为“宿命”的纠缠。而他予的宠爱，究竟是深情，还是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将她锁在身边的枷锁？
风从窑洞口灌进来，卷起地上的灰尘，迷了人的眼。苏瑶攥着那叠信件，指尖冰凉，心里却像有团火在烧，烧得她头晕目眩，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