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七 章：金石俑睁眼

“林风…你体内的‘星陨金性’…和这巫陵…和这场背叛…到底是什么关系？！” 桑雅的声音如同淬了寒冰的刀刃，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沉重的质询，狠狠钉在车厢内凝滞的空气里。那目光中的警惕和审视，比车外翻涌的金煞雾瘴更让人窒息。母亲的手依旧死死攥着我的右手，但那掌心传来的温度，此刻却混杂了更深的茫然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恐惧。她不懂什么金性、诅咒、背叛，但她读懂了桑雅眼中那冰锥般的怀疑——那是对她儿子最根本存在的质疑。 就在这时！ 轰隆！ 越野车碾过一块深陷泥泞的巨石，车身猛地向右侧剧烈倾斜，几乎要翻倒！所有人都被狠狠甩向一侧！束缚带勒进皮肉，带来一阵窒息的痛楚。车窗外，被这剧烈颠簸撕开的灰紫雾瘴缝隙里，“净絣”光幕的微光短暂照亮了隘口旁一块巨大、布满暗金色苔藓的岩石。 就在那岩石投下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浓重阴影中，一尊扭曲的“金石俑”正半跪在那里。它的姿态极其怪异，双手向前伸出，像是在祈求，又像是要抓取什么，而那颗覆盖着厚厚暗金锈迹、五官己模糊不清的头颅，却以一个几乎要折断的角度，顽强地向上抬起。 就在光幕扫过的瞬间—— 那张锈迹斑驳的脸上，本该是眼睛位置的两个深陷孔洞，骤然“睁开”！ 没有眼球，没有眼白，只有两点深红如凝固血痂的光芒，在浓雾的阴影里猝然点亮！那光芒冰冷、怨毒、充满了非人的饥饿感，如同两枚烧红的钢钉，死死地“钉”在了我们这辆颠簸的钢铁牢笼之上！ 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比金煞的侵蚀更甚！ “有东西醒了！”桑雅厉喝，猛踩油门！越野车咆哮着，试图摆脱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注视。 然而，晚了。 呜——！！！ 一声非金非石、如同无数生锈齿轮强行摩擦、又混合了风穿过枯骨空洞的呜咽声，猛地从车外那尊“睁眼”的金石俑身上爆发出来！这声音带着强烈的精神污染，穿透了“净絣”的光幕，狠狠撞入脑海！意识如同被重锤击中，剧痛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紧接着，更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哗啦啦——！ 隘口两侧，那些被暗金色苔藓覆盖、形态扭曲怪异的“岩石”和“枯树”，在呜咽声的召唤下，纷纷动了起来！碎石剥落，苔藓簌簌抖下，露出了下方覆盖着厚厚暗金锈迹的僵硬肢体！一尊，两尊，三尊…数十尊形态各异、但同样散发着死寂与怨毒气息的金石俑，如同从沉睡中被唤醒的亡灵军团，缓缓地、僵硬地站起身，从浓雾和山石的阴影中走出！它们空洞的眼窝或“睁眼”的血红光点，齐刷刷地转向了我们这辆在泥泞中挣扎的越野车！ 它们的目标，异常清晰——左臂的蚀痕，以及蚀痕深处那被锁灵金针禁锢的、属于“背叛者”的气息！ “被…被包围了！”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死死抓住座椅扶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桑雅脸色铁青，眼神却锐利如刀。她猛地将方向盘打死，试图从几尊行动相对迟缓的金石俑缝隙中撞出去！同时，一首被她贴身收藏的“净絣”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蓝金色光芒！ “净絣·涤尘！” 随着她一声清叱，那卷流淌着纯净光辉的絣染布匹如同活物般舒展开来，不再是仅仅覆盖车体，而是化作数道灵动如游龙的蓝金光带，闪电般射向挡在正前方的几尊金石俑！ 嗤——！嗤——！ 蓝金光带精准地缠绕上金石俑布满锈迹的肢体，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油脂上！剧烈的“滋滋”声中，大片大片的暗金锈迹被光芒灼烧、剥落，露出下方灰败僵硬的石质本体！那几尊被缠绕的金石俑发出更加凄厉、扭曲的呜咽，动作瞬间变得迟滞僵硬，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捆缚！ “冲！”桑雅抓住机会，油门踩到底！越野车发出不堪重负的咆哮，如同离弦之箭，险之又险地从那几尊被净絣光带暂时束缚的金石俑缝隙中冲了过去！ 然而，危机远未解除！ 轰！轰！ 两侧山坡上，几尊未被净絣光带波及的金石俑，竟然猛地将覆盖着厚厚锈迹的手臂狠狠插入地面！下一刻，它们脚下的泥土如同沸腾般翻滚起来！一根根尖锐的、带着暗金色金属光泽的岩刺，如同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密密麻麻地刺向越野车必经的狭窄路径！这些岩刺带着金煞的侵蚀之力，尖端闪烁着不祥的暗芒！ “小心地刺！”桑雅瞳孔猛缩，猛打方向盘！车身在泥泞中剧烈甩尾漂移，险险避开了大部分致命的岩刺，但车尾还是被一根突兀冒出的尖刺狠狠刮过！ 刺啦——！ 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响起！坚固的越野车后保险杠如同纸糊般被撕裂！更可怕的是，被刮擦的部位，金属瞬间失去了光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一片暗金色的锈蚀痕迹！ “它们…它们在改变地形！”母亲的声音充满了惊恐。 与此同时，后方那尊最先“睁眼”、似乎是指挥者的金石俑，猛地抬起了它那只覆盖着厚厚锈迹、如同巨大石锤般的手臂，狠狠砸向地面！ 咚！！！ 沉闷的巨响如同战鼓！一股肉眼可见的、混杂着暗金光点的灰紫色冲击波，贴着地面呈扇形向前方急速扩散！冲击波所过之处，泥浆翻腾，碎石乱飞，更可怕的是，地面上那些被净絣光带灼烧剥落的暗金色锈迹碎屑，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悬浮起来，化作一片密集的、闪烁着恶毒光芒的“金煞锈雨”，铺天盖地地朝着刚刚摆脱地刺、速度尚未提起来的越野车笼罩而来！ 这“锈雨”蕴含的诅咒侵蚀之力，比单纯的雾气更加集中，更加歹毒！一旦被沾染，后果不堪设想！ 桑雅脸色剧变！操控“净絣”光带拦截前方地刺己经消耗巨大，此刻面对这铺天盖地的“锈雨”，蓝金光芒明显黯淡了几分，光幕剧烈波动，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风儿！”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母亲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那声音里蕴含的不仅仅是恐惧，更有一种不顾一切、源自血脉深处的守护本能！ 也许是这声呼唤蕴含的力量太过纯粹，也许是我体内那虚弱到极致的星陨金性，在母亲绝望的守护意志刺激下，再次被引动了一丝微弱的共鸣—— 嗡！ 左臂那道灰败的蚀痕深处，那根冰冷的锁灵金针，极其轻微地震颤了一下！ 并非力量爆发，更像是一种微弱的本能“回应”！ 但这微弱的回应，却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颗石子！ 一股无形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气息”，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在周围弥漫的金煞诅咒能量场中炸开！那气息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本源的“位格”威压！ 扑向越野车的、密密麻麻的暗金“锈雨”，在接触到这股微弱气息笼罩范围的瞬间，竟然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阻挡了一瞬！虽然这凝滞极其短暂，几乎微不可察，但对于桑雅这样的高手来说，足够了！ “就是现在！”桑雅眼中精光爆射！她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转瞬即逝的凝滞！体内黎族传承的力量毫无保留地灌注进“净絣”！ “净絣·旋光！” 原本呈网状防御的蓝金光幕骤然收缩、旋转！化作一道高速旋转的、蓝金色的漩涡光盾，精准地挡在了“锈雨”最密集的正前方！ 噗噗噗噗——！ 密集如雨的撞击声响起！大部分蕴含诅咒的暗金锈屑被旋转的光盾弹开、甩飞！只有少部分穿透了光盾的薄弱边缘，打在车体上，留下点点迅速蔓延的暗金锈斑！ 越野车趁着这宝贵的喘息之机，如同脱缰野马，终于冲出了隘口，将那片翻腾的灰紫雾瘴和其中若隐若现、发出不甘咆哮的金石俑甩在了身后！ 眼前豁然开朗，却又瞬间被更深的压抑取代。 没有路了。 前方是一片巨大的、向下塌陷的盆地。盆地上空，灰紫色的雾瘴更加浓郁粘稠，如同铅汞般沉重地翻滚着。而在那浓得化不开的雾瘴深处，如同海市蜃楼般，一座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暗金色宫殿废墟，正若隐若现！ 无数道巨大的、流淌着暗红锈蚀的裂痕遍布墙体！废墟中央，那尊顶天立地的女神像低垂头颅，眉心裂痕中的半块幽蓝晶石，正散发着微弱却清晰的悲鸣！晶石核心那点白光，比意识感知中更加黯淡，几乎熄灭！ 而在女神像脚下，在废墟的断壁残垣之间，影影绰绰，是更多…数量多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形态各异的金石俑！它们如同沉默的卫兵，又如同被诅咒永恒的囚徒，拱卫着…或者说，诅咒着这片死寂的圣地。 越野车停在了塌陷盆地的边缘，如同面对深渊的蝼蚁。 桑雅剧烈地喘息着，操控“净絣”进行刚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攻防，显然消耗巨大，脸色微微发白。她收回净絣，蓝金光芒黯淡了不少，但她的目光却更加锐利，再次落在我身上，落在我左臂的蚀痕上。 刚才那微弱的、导致“锈雨”凝滞的气息…她清晰地捕捉到了！ “你…”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复杂的审视，有后怕，有不解，更有挥之不去的疑虑，“你的血脉…刚才…是你在影响那些金煞？”她看着盆地下方那无边无际的暗金废墟和难以计数的金石俑，声音低沉，“背叛者的血脉…在这里，到底是钥匙…还是…它们最痛恨的祭品？” 母亲紧紧抱着我冰凉的身体，看着下方那片如同巨兽之口的废墟盆地，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她不懂桑雅的问题，但她知道，她的儿子，正被拖向一个比死亡更可怕的旋涡中心。 车内的沉默如同实体。引擎熄火后的死寂中，只有生命监护仪规律而冰冷的“嘀嗒”声，以及盆地下方，那灰紫雾瘴深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如同亿万亡魂低泣的风声。 金石睁眼锈成雨，净絣漩光险脱身。 盆地下陷现宫墟，神像垂首晶石喑。 俑影幢幢如渊海，血脉是匙是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