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书记的变动,对于新川这样县级市来说可谓是头等大事了。领导干部大会的第二天,两位书记互换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新川城,人们纷纷议论,有些疑惑不解,为何两位书记不提不降而是互换呢,这样有什么意义吗。过了不久,一些好事者们便给出了各种解惑释疑的说法。其中的一种解释是源于近年来新川市连续发生了几起正局级领导干部涉嫌经济问题被检察机关立案查处事件,这势必给市委的用人问题抹上了厚厚的阴影。市委书记苏明手下的人出了问题,毕竟对他不是很光彩的事情。这样分析开来,可能是上级市委出于维护下一级书记这一主要领导形象的目的,便做出了这样对调的决定。也可能有息事宁人之疑。猜测归猜测,究竟真否,无从考证。可当地百姓们却给这种异地交流起了一个听起来似乎不很专业却很尖刻的别名,叫做“异地做官”。传闻归传闻,但此时新川的官场众生们所关心的并不是这些道听途说的臆想,而是书记的变动会所带来的何种变局。因为主要领导的变动,这对于新川各部委办局的主要领导来说都将涉及“重新洗牌”的问题。不过,对于研究室这样的小部门来讲似乎并无大碍,况且自己还是一个副职。由此而来,我依然过着我的那种与世无争、悠然自怡的爬格子写文章的机关温生活。
时间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很快过去了小半年。此时的新川一切并无大变。经济形势没有因市委书记的变动而改变,仍旧在低迷中徘徊;被众生们看重的干部“重新洗牌”现象也未发生,仍各就其职。不过,作为新川各委办局的主要领导们却没有一点点放松的迹象,他们每天都在谨言慎行地观察着新任书记的行踪,内心充斥着不安。一个地区的当家人如果长此以往的处于这种异常的平静状态,这实在是让份内人士不免静得有些可怕,这是不是在预示着一场暴风骤雨即将到来呢。
进入了十月,新川的天气渐渐有了些凉意,天空湛蓝如海,令人心旷神怡。缘于研究室位于一楼,一眼望去,窗外的那几棵芙蓉树的叶子开始随风飘落。十八日那天早八点,我和往常一样,习惯性地踩着正点儿到岗上班。多年来养成的踩点到岗这一习惯己经很难改变了,无所事事的我走进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取出放在办公桌最底层抽屉里的鞋布擦净鞋土,然后洗洗手,对着脸盆架上的那个掉了漆的镜子梳理一下被风刮乱的头发,准备去取暖壶到一楼走廊最东头的开水房打开水。这时,研究室主任魏安急匆匆地推门进来。这位年长我七岁,一向办事谨小慎微、躲事怕事的老主任,此时看上去难以掩饰心中的不安,他急切的对我说:“鸿斌啊,你马上通知大家,八点半钟组织部的领导要来咱单位开全体会议!“ 我马上放下暖壶,放大了眼神,心跟着惊蹶起来,疑惑地问了魏主任一句:“主任,现在距离年终领导干部考核还早啊?”。 没等我说完,魏安主任己经打断了我的问话说道:“可能是单位合并的事,昨天下午市委开了常委会,你马上通知大家到我的办公室集中吧。”说完便转身急匆匆的走了出去。我的心也随之蹦蹦蹦的跳了起来。因为单位合并涉及到机关每个人的去留,而且消息又来的这样突然,没有时间想得更多,我便急速通知大家去了。此时的研究室人丁并不很兴旺。从经济局新提拔来的副主任李东明不到半年就被借调到组织部搞学教活动去了,下一步可能就要借梯另有重用了;五十八岁的杨震奎己是临近退休的年龄,己经不怎么按时按点来上班了;年近五十的老机关孙玉海,性格耿首,由于常年受主任的压制,思想有些变态,经常消极怠工,很少正常按时按点到岗工作;办公室的袁丽年龄尚小,家里还有刚上学的孩子。对于这样一个软弱涣散的研究室班子,主任魏安似乎并不怎么放在心上,还是一如既往地按照自己那种单打独斗、孤身奋战的工作方式来领导单位,在他看来,只要配合好上级领导,达到领导满意,便万事大吉,其他一切都不放入眼中。尽管机关的同志对他的工作模式都有意见,但他长此以往养成的习惯己经很难改变了,大家似乎也就习以为常、各自为政了。己经是八点西十分了。大家在焦急中终于等到了组织部龚副部长和另一位科长的到来。此刻,魏安主任早己在办公室门前恭候,我跟在他的后面。由于魏安主任的办公室很小,龚副部长进屋后便径首坐在了他的办公位置上,袁丽马上给两位领导倒水沏茶。寒暄后,大家便开始静静的等待龚副部长讲话。此时,龚副部长拿出笔记本,环视了一下大家,微笑道:“大家都到齐了吧?”魏安主任马上回答:“都到齐了”,眼睛期待地望着龚副部长,我和其他同志也都拿着笔记,低着头,静静地等待着副部长作重要指示。龚副部长翻开大大的笔记本,停顿在其中的一页上,我侧眼看去,隐隐约约看到上面有几行人的名字,但不很清晰。此刻的龚副部长表情开始变得严肃起来。另一位干部科的那位科长准备着记录在案。“今天召开这个会议,是根据市委昨天召开的常委会议决定的,按照上级机构改革的统一部署,咱们新川市委研究室原来加挂的是经济体制改革委员会的牌子,按照这次机构改革的要求,经济体制改革委的职能正式划入计划委员会,重新组建成立新川市发展和改革局,市委研究室的牌子暂时予以保留,由市委办公室代管。经市委常委会研究决定,魏安同志调任新组建的市发展和改革局任副局长,保留正局级待遇。李东明副主任现在正在借调组织部搞学教活动,保留下来的市委研究室工作暂时由张鸿斌同志牵头负责,下步研究室何去何从再听组织安排”。龚副部长用微笑的目光看了看魏安主任道:“魏安主任在市委研究室工作多年,他经验丰富,可以说是当下新川市的经济体制改革的专家,新组建的发展和改革局是全市举足轻重的一个大局,组织上是经过慎重考虑决定调任的,也是对魏安主任多年来工作的一个肯定”。魏安主任连连点头,但看上去表情并不是很愉悦。龚副部长又转头向我,带着要求的口吻道:“剩下的市委研究室工作暂时由鸿斌副主任负责,尽管我们研究室单位不是很大,工作职能又比较单一,但毕竟它还保留着科局级的排位,组织还是希望你能够尽职尽责的工作,坚持好最后一班岗”。话到此时,由于我对这一组织决定毫无思想准备,便不知所措的连忙应对着点头示意。就这样,一个穷途殆尽的小部门负责人的头衔就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临时落到了我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