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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西章 蚀骨之痛**
药谷的平静，在一个月圆之夜被打破。
白日里，云曦为了记录一株只在正午短暂开花的“午时兰”的药性，在烈日下多待了一个时辰。傍晚时便觉头晕目眩，西肢发冷。她强撑着回到简陋的竹舍，刚关上门，一股熟悉的、源自骨髓深处的阴寒便猛地席卷全身！
来了！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呃…”一声压抑的痛呼被她死死咬在唇齿间。她蜷缩着滚落到冰冷的地板上，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痉挛。锁骨下的毒痕不再是隐隐作痛，而是如同被投入了熔炉，疯狂地灼烧、膨胀！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正沿着她的血脉，一寸寸地刺穿她的五脏六腑！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牙齿因为剧烈的颤抖而咯咯作响。眼前阵阵发黑，世界扭曲旋转。她想呼救，喉咙却像被毒蛇扼住，只能发出破碎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
好痛…好冷……
意识在剧痛的浪潮中浮沉，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地笼罩下来。就在她以为自己会在这无边的痛苦中彻底沉沦时，竹舍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隙。
月光如水银泻地，勾勒出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
是凌墨。
他的步伐显得有些匆忙，似乎是被某种力量吸引而来。他的目光如炬，仿佛能够穿透一切阻碍，首接看到事物的本质。当他踏入房间，视线落在地板上那蜷缩着的身影时，他的脚步猛地一顿，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在了原地。
那是一个少女，她的身体紧紧地蜷缩着，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揉捏着、折磨着。她的头发散乱地铺在地板上，遮住了她的面容，让人无法看清她的表情。然而，仅仅是从她那颤抖的身体和微弱的呼吸声中，就可以感受到她所承受的痛苦和恐惧。
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少女，原本温和沉静的眼眸，在这一瞬间，像是被一股惊涛骇浪冲击着，难以掩饰地闪过一丝惊痛。那是一种深深的刺痛，仿佛他能够感同身受少女所经历的折磨。
他没有立刻冲进来，也没有惊慌失措地呼喊。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门框剪影的一部分。他轻轻关上了门，隔绝了外面的月光和可能窥探的目光。然后，他无声地走到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席地而坐，背靠着墙壁。
他没有说话，没有试图触碰她，甚至没有递上一碗热水。
他只是安静地坐着，目光落在窗外摇曳的竹影上，仿佛只是在这里静坐冥想。但他那平稳而悠长的呼吸声，他那沉静如山岳般的存在感，却如同最坚固的堤坝，将云曦濒临崩溃的混乱意识，稍稍拉回了一丝清明。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体内的剧毒风暴终于渐渐平息，如同退潮的海水，留下满目疮痍的疲惫与冰冷。云曦在地板上，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冷汗浸湿了她的头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狼狈不堪。
凌墨这才起身，动作轻缓地走到她身边。他蹲下身，依旧没有触碰她，只是将一件带着他体温的、干净的素色外袍，轻轻盖在她冰冷颤抖的身上。
“我去熬药。” 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听不出太多情绪，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力量。
他起身离开，很快端来一碗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苦味的药汤。他小心地扶起她虚软无力的身体，让她靠在自己臂弯里，将药碗凑到她唇边。
苦涩的药汁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云曦闭着眼，浓密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身体依旧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但在这个陌生师兄并不宽厚却异常安稳的臂弯里，在那件带着淡淡草木清香的温暖外袍包裹下，她冰封的心湖深处，那厚厚的冰层，悄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原来，这世上，还有一丝不带怜悯的、沉默的暖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