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哥哥，饿了。"
泠的声音很轻，像一片雪花落在渊的肩头。他穿着宽松的黑色毛衣，整个人陷在渊的沙发里，纤细的手指揪着渊的衣角。二十岁的泠比十三岁时长高了不少，但173cm的身高在193cm的渊面前依然显得小巧。
渊放下手中的任务报告，唇角不自觉上扬。这样的泠要是让组织其他人看到，怕是会惊掉下巴——那个执行任务时冷血无情的杀手，此刻像个撒娇的猫似的蜷在他身边。
"想吃什么？"渊揉了揉泠的黑发，发丝柔软冰凉，如同他偏低的体温。
泠思考了三秒，"咖喱。牛肉含量不低于200克，胡萝卜丁边长0.8厘米，土豆块体积约4立方厘米。"他顿了顿，又补充，"米饭温度68度时口感最佳。"
渊忍不住笑出声。七年过去，泠对数字的执着丝毫未减，只是不再像当初那样机械冰冷。现在的数字里，藏着属于他的小小任性。
"遵命，小数学家。"渊起身走向厨房，泠像影子般跟在他身后，在料理台边的高脚椅上坐下。从这个角度，他能看到渊肩部肌肉在衬衫下起伏的弧度——斜方肌厚度约2.5厘米，比上个月测量时增加了0.3厘米。
渊从冰箱取出食材，动作娴熟地处理。泠安静地看着牛肉被切成1.5厘米见方的块状，精确得如同机器切割。他知道这是渊特意为他练就的手艺——最初那些大小不一的肉块总会让他想起实验室里不规则的伤口。
"今天任务顺利？"渊随口问道，不经意阻挡泠的视线，同时将胡萝卜切成泠要求的规格。
"嗯。"泠的视线追随着渊的指尖，"目标身高178 厘米，体重 85公斤，从7楼坠落用时2.3秒，当场死亡。"
渊的手顿了一下。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泠汇报任务时那种平静到残酷的语气仍会让他心头一紧。他转身去看泠的表情，却见青年正盯着窗外的雨幕出神，侧脸在厨房灯光下显得格外苍白。
"过来。"渊突然说。
泠滑下高脚椅，走到渊身边。下一秒，他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渊的体温透过衬衫传来，约36.7度，比他自己的34.2度高出2.5度。这个温差数据被泠的大脑自动记录，归入"渊的拥抱"分类下。
"你做得很好。"渊的下巴抵在泠的头顶，"但不必每次都汇报细节。"
泠在渊怀里轻轻点头，发丝擦过对方的下颌。他闻到咖喱的香气开始弥漫，混合着渊身上淡淡的硝烟味——今天渊也出任务了，用了枪，射击距离不超过50米，因为硝烟残留量显示火药颗粒较大。
咖喱炖煮的间隙，渊拿出手机查看消息。泠趁机测量了厨房的尺寸——长4.2米，宽3.5米，天花板高度2.4米。这些数字在他脑海中构筑出一个安全的空间模型，就像小时候数天花板瓷砖一样，能让他感到平静。
"吃饭了。"
渊的声音将泠从数字世界中拉回。热腾腾的咖喱摆在面前，牛肉块精确符合他的要求，米饭冒着恰到好处的热气。泠刚要拿起勺子，却被渊拦住。
"今天让我喂你。"渊的语气不容拒绝。
泠眨了眨眼，没有反对。他乖顺地靠在渊怀里，张嘴接住递来的食物。咖喱的温度刚好，辣度控制在能让他苍白的脸颊泛起轻微红晕的程度。渊的动作很稳，每勺米饭与咖喱的比例保持完美，就像他执行任务时的枪法一样精准。
这样的场景若放在七年前，简首不可想象。
渊一边喂食，一边忍不住回忆最初的日子。十三岁的泠被救回来时，拒绝一切人类食物。他们不得不给他注射营养剂，而泠会拼命挣扎，针头经常折断在他的骨头里。第一次尝试喂粥时，泠吐得昏天黑地，仿佛食物是某种毒药，软糯可口的粥在他眼里，藏着刀、藏着砒霜，底下掩藏的爱与关怀冻结在他被注入药水后在实验室里病床上疯狂抽搐的那一刻。
最严重的那次，泠偷了厨房的刀，在自己的胃部划开一道口子——不是想自杀，而是固执地认为体内被植入了追踪器。渊永远记得那个雨夜，他找到躲在垃圾堆后的泠时，少年正机械地往嘴里塞着发霉的面包，眼睛空洞得像两个黑洞，可是他在那双眼睛里找到了他自己的身影，和泠平静表面下潜藏的——救救我。
"还要。"泠的声音将渊拉回现实。碗己经空了，但泠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舌尖扫过下唇时留下一道的痕迹。
渊用拇指擦去泠嘴角的咖喱渍，动作自然得如同做过千百次。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从泠十三岁到二十岁，从抗拒到依赖，渊的手指记得泠脸上每一处轮廓的弧度。
"明天首领要见你。"渊突然说，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微微紧绷，"例行检查而己，别紧张。"
泠的体温又降了0.3度，这是他不安的信号。组织医生每半年都会全面检查他的身体，重点监测那些实验室留下的"特殊之处"——偏低的体温，异常密集的痛觉神经分布，以及对数字的病态敏感。
"嗯。"泠轻声应道，手指无意识地开始计算厨房瓷砖的数量。横向14块，纵向12块，总共168块。这个数字让他稍微平静了些。
渊收拾餐具时，泠站在窗前看雨。雨滴打在玻璃上的频率约每秒15滴，窗框的宽度是92厘米。这些数字像老朋友般安抚着他的神经。突然，他的身体僵住了——在雨声和玻璃震动的白噪音中，他捕捉到一组异常频率。
滴滴-滴-滴滴滴。
不是摩斯电码，而是一种更复杂的序列。泠的大脑自动开始解析：频率325赫兹，间隔0.5秒，循环三次。这组数字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他记忆深处的某个匣子——
白色房间。金属台。针管刺入后颈的尖锐疼痛。一个声音说："激活码325，记住这个数字，07。"
"泠？"
渊的手搭上肩膀，泠猛地回神。他的额头渗出冷汗，呼吸频率上升到每分钟28次，瞳孔扩张了37%。
"不舒服？"渊皱眉，掌心贴上泠的额头——温度比平时更低，34度不到。
泠摇头，强迫自己平静下来。那组数字己经消失，仿佛只是幻觉。但他知道不是。数字从不欺骗他，就像他从不欺骗自己的记忆。
"累了。"泠轻声说，主动靠进渊怀里。这是他能表达的最大程度的依赖。
渊没再多问，只是稳稳地抱起他——体重54公斤，比上个月轻了1.2公斤——走向卧室。泠把脸埋在渊的颈窝，呼吸着那股令人安心的硝烟与古龙水混合的气息。
当渊把他放在床上时，泠罕见地抓住了渊的手腕。"留下。"他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渊愣了一下，随即了然。他脱掉外套躺下，将泠冰凉的躯体揽入怀中。泠的背紧贴着他的胸膛，两颗心脏的跳动逐渐同步，暖暖的。
"睡吧。"渊吻了吻泠的后颈，没注意到那个平时被发丝遮盖的、几乎不可见的小疤痕正在微微发烫。
泠在渊的怀抱中闭上眼睛，但睡意迟迟不来。他的大脑仍在重复那组数字：325，325，325。就像实验室时期，每当这个数字被输入系统，他的身体就会不受控制地执行指令，无论那指令多么残酷。
窗外，雨下得更大了。雨声掩盖了泠腕表发出的微弱嗡鸣——表面显示的心率是平稳的72次/分，但实际己经飙升到120。这个小小的谎言装置是墨特意为他制作的，为了不让渊担心。
325。这个数字像幽灵般盘旋在泠的梦境边缘。他知道，有些过去从未真正过去，它们只是潜伏在记忆的暗处，等待一个回归的时机。
而在泠看不到的角度，渊正凝视着窗外的暴雨，眼神锐利如刀。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泠的平静表象下暗流涌动。那个实验室的阴影，从未真正离开过他们。
但今晚，就让他们假装一切安好。渊收紧手臂，将泠搂得更紧了些，仿佛这样就能抵挡所有即将到来的风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