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霉味在狭小公寓里盘旋,混着雅雪压抑的喘息声,让空气愈发凝重。女孩轻若梦呓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这窒息的氛围里漾开无声的涟漪。
天王遥琥珀色的眼眸中锐利稍减,金属扣装饰的皮衣随着她微微前倾的动作发出轻响。她的目光如鹰隼般审视着突然出现的纤弱女孩,靴底无意识地碾过地面的瓷砖,仿佛在衡量潜在的威胁。冥王雪奈深紫色的瞳孔微微收缩,水晶球在袖中轻轻震颤,映出女孩周身若隐若现的暗紫色光晕,似乎印证了某种令人不安的猜测。海王满海蓝色的眼眸则瞬间涌起更深的怜惜,她搭在雅雪腕间的手指微微收紧,水蓝色的能量如同温柔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地试图抚平雅雪体内翻涌的痛苦。
而雅雪,在那阵剧烈的眩晕和头痛稍有平复、意识勉强从混沌边缘挣扎回来时,看到的是布满水渍的天花板。霉斑在灯光下扭曲成银千年宫殿的浮雕,她艰难地转动脖颈,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站在床边的、异常苍白的少女身影。
深紫罗兰色的眼眸,纯净得如同最深邃的夜空,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杂质,只有一种近乎洞悉一切的宁静,以及…… 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雏鸟归巢般的依恋?女孩纤细的手指,还停留在雅雪垂落的一缕发丝上,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却泛着不健康的青白。那小心翼翼的触碰,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似乎真的让那萦绕不去的尖锐痛楚缓和了一分。
“萤……” 海王满的声音带着温和的确认,再次响起,这一次是对雅雪解释,“她是土萌萤。别怕,她是…… 和我们一起的。” 满的丝绸裙摆扫过地板,她弯腰时,深海镜吊坠在颈间轻轻摇晃,映出雅雪苍白的脸颊和萤专注的侧脸。
土萌萤?又一个陌生的名字,带着一种泥土与微光的奇异组合。雅雪的目光在女孩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停留。她看起来那么小,那么脆弱,宽大的灰色毛衣下摆几乎盖住膝盖,露出的半截小腿细得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掉。不合身的旧衣服上沾着不明污渍,像是从未被好好照料过。但那双眼睛…… 雅雪的心底深处,又传来一阵模糊的悸动,仿佛有什么沉睡的东西被这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唤醒了。记忆深处闪过银千年的苗圃,年幼的土星战士捧着发光的种子,仰起的小脸与眼前人逐渐重叠。
“我……” 雅雪想开口询问,但喉咙干涩,像是被砂纸反复摩擦过。剧烈的咳嗽突然袭来,震得她浑身发抖。
就在这时,土萌萤那只触碰着雅雪发丝的手,缓缓地、试探性地向上移动。她的动作很慢,带着孩童般的笨拙和谨慎,仿佛害怕惊扰什么。苍白纤细的指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雅雪紧蹙的眉心,最终,极其轻柔地落在了她额角那片被冷汗濡湿的、冰凉的发际。指尖带着雪水般的凉意,却在接触皮肤的瞬间,渗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
雅雪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并非疼痛消失,而是那尖锐的、仿佛要撕裂灵魂的剧痛,在这微凉轻柔的触碰下,似乎被一种更深邃、更广袤的宁静短暂地包裹了。如同狂暴的海啸遇见了无垠的深海,被无声地吸纳、平息。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紊乱的心跳,渐渐恢复成规律的节奏。
土萌萤深紫罗兰色的眼眸专注地看着雅雪痛苦稍缓的表情,她那几乎没什么血色的唇瓣,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形成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却无比纯粹的安心弧度。她似乎确认了雅雪的状态,然后才慢慢收回了手,乖巧地站在床边,像一株安静的小草。发间的紫色丝带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却掩盖不住她手腕上几道陈旧的勒痕。
“萤的情况有些特殊,” 冥王雪奈低沉的声音响起,她的目光扫过土萌萤,带着一丝复杂。黑色长袍下的手指无意识地着时空杖,“她需要…… 一个更稳定、更安全的环境成长。” 她的措辞很谨慎,没有提及任何关于 “土星” 的词语,也没有解释土萌萤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只是强调了环境的重要性。但雅雪敏锐地捕捉到,雪奈看向萤的眼神中,除了担忧,还有一丝敬畏。
天王遥紧锁的眉头一首没有松开,她用力扯了扯颈间的黑色围巾,金属扣撞击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那就一起带走。这鬼地方,一秒都不能多待!”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目光锐利地扫过这间简陋、寒冷的小屋,像是在看什么亟待摧毁的障碍物。雅雪注意到,遥的星剑剑柄在她掌心攥出了细密的汗渍。
海王满轻轻叹了口气,她放下搭在雅雪腕间的手。在满温和能量的持续抚慰和土萌萤那奇异的触碰下,雅雪这一次的发作总算过去了,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急促的喘息己经平复,紧蹙的眉头也略微松开,只是眼神中充满了深深的疲惫和茫然。满从随身的丝绸手袋中取出香帕,轻轻擦拭雅雪额角的冷汗,香帕上绣着的月桂纹章若隐若现。
“雅雪小姐,” 海王满的声音如同最温柔的海浪,“您听到了吗?这里的环境对您和萤来说,都太不友好了。您的身体需要精心的调养和绝对的静养。请相信我们,跟我们离开这里,好吗?” 她的眼神真挚而恳切,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温柔力量。窗外的风拍打着玻璃,发出呜呜的悲鸣,却掩盖不住满话语中的坚定。
冥王雪奈也上前一步,紫色的眼眸凝视着雅雪:“留在这里,你的虚弱只会加剧。下一次发作,可能不会这么幸运了。” 她的语气依旧平静,却点出了最残酷的现实。水晶球在她袖中再次发出微弱的嗡鸣,映出窗外涌动的乌云。
雅雪的目光缓缓扫过围在床边的西人:神秘沉静的冥王雪奈,黑色长袍下隐约透出的符文闪烁不定;温柔如水的海王满,海蓝色的眼眸中盛满关切;英气逼人、态度强势的天王遥,正不耐烦地踢开脚边的空罐头;还有那个安静得仿佛不存在的、却用奇异的触碰缓解了她痛苦的土萌萤,此刻正低头绞着衣角,深紫罗兰色的眼眸偶尔偷偷看向她。她们的眼神各异,但眼底深处那份不容置疑的守护和决心,却如出一辙。
她们的目标明确 —— 带她走。
雅雪疲惫地闭上眼。身体深处传来的虚弱感和刚才那几乎将她撕裂的痛苦是真实的。这间冰冷、孤寂的小屋,确实无法给予她任何庇护。墙角的水管又开始滴答漏水,在地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拒绝?她拿什么拒绝?凭这副随时可能崩溃的身体吗?凭那点微薄的、连温饱都勉强的收入吗?更重要的是…… 她脑中那些混乱的、冰冷的碎片,那双深紫色的、盛满忠诚的眼睛…… 还有眼前这个叫土萌萤的女孩那奇异的触碰带来的宁静……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她无法否认的事实:她们的出现,绝非偶然。她们身上,似乎缠绕着与她命运相连的丝线。再留在这里,她可能真的会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座城市的冰冷角落里,带着那些永远无法解开的谜团。
再次睁开眼时,雅雪眼底的茫然被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一丝认命的微光取代。她看着海王满,声音轻得像叹息:“我…… 没有选择,对吗?”
海王满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但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的柔和:“您有选择,雅雪小姐。选择接受帮助,选择活下去,选择…… 去寻找答案。” 她轻轻握住雅雪冰凉的手,“我们会陪着您。” 她的掌心细腻柔软,却传递出令人安心的力量。
天王遥闻言,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放松了些许,她利落地转身,大步走向墙角雅雪那少得可怜的行李 —— 一个半旧的旅行袋。“动作快点,” 她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干脆,“这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多待。东西我帮你收。” 她粗鲁地拉开拉链,却在看到里面整齐叠放的旧课本时,动作突然顿了一下。
冥王雪奈则走到窗边,目光投向窗外灰暗的天空,厚重的云层中隐隐透出不祥的紫色光芒。她低声呢喃着古老的咒语,时空杖顶端的符文开始缓缓转动,似乎在确认着什么,又像是在无声地宣告一个阶段的结束。
土萌萤依旧安静地站在床边,深紫罗兰色的眼眸,静静地看着雅雪,仿佛她的整个世界,此刻就只剩下眼前这张苍白脆弱的脸庞。当雅雪与她对视时,萤突然露出一个羞涩的微笑,笑容纯净得如同初雪,却让雅雪的心脏猛地一颤 —— 这个笑容,和记忆中那个在星砂花园里仰头看她的小女孩,重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