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黄的声音带着急切和一种终于找到宣泄口的颤抖,他竹筒倒豆子般说道:“那位黄峰谷的长老说,那位苏姑娘…她身上有很重、很邪门的气息!像是被什么…什么大妖或者极其阴邪的东西标记过!他说林平只是个普通凡人,和她待久了,可能被那东西波及,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喘了口气,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后怕:“师傅说,他能看出我和林平是朋友,让我找个机会提醒林平,最好…最好让他离那姑娘远点!他说这是看在林平是我朋友份上的忠告,否则…否则后果自负!”
张渊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那笃笃声在寂静的屋内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敲在阿黄紧绷的心弦上。
“这件事情……”张渊的声音拉长了尾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像是在掂量,又像是在嘲弄,“你那位黄峰谷的长老师傅,倒是挺‘热心’。”
阿黄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被理解的希冀,但张渊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可惜,”张渊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加深了,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眼力差了点,胆子也小了点。隔着几条街感应到一点皮毛,就敢妄下断言,断定是‘大妖’、‘阴邪’?呵,黄峰谷这些年,真是越发不成气候了,连个能看‘透’的人都找不出来了么?” 他话语间对那所谓的“长老”和其背后的宗门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
”阿黄愣住了,完全不明白张渊在说什么。
张渊没理会他的茫然,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深邃的眼眸骤然锐利如刀,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住阿黄,让他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呼吸变得无比困难,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阿黄瞳孔骤缩,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渗出,沿着鬓角滑落,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几乎要从凳子上下去。这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远比面对凶兽时更甚。
“你……”阿黄牙齿咯咯打颤,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记住,”张渊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仿佛能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力量,“今天你在这里看到的、听到的,包括我的存在,半个字都不许对任何人提起。尤其是你那位‘热心’的长老师傅,还有——林平。”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实质般刺入阿黄惊恐的双眼:“林平那小子,他的路,该怎么走,由他自己选,旁人,少管闲事。在这九霄之中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机缘又或者‘劫’我们并不能干涉,如果非要干涉的话就要接受相应的后果”
“当然如果有很强的能力当我没说,你听懂了吗”
“至于那位苏姑娘……”张渊的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甚至带上了一丝慵懒,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恐怖只是阿黄的幻觉。他随手拿起桌上那半块粗面饼,丢到阿黄颤抖的手里,“她身上的‘麻烦’,比你那位长老师傅看到的,要‘大’得多,也‘有趣’得多。这不是现在的林平一个凡人该操心的事,更不是你该掺和的事。管好你自己那点小机缘,安安分分地活着入那黄峰谷走出这座洞天,比什么都强。”
阿黄听到后眼中闪过失落道“我知道了”
“这门怎么关上了?”林平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从门外传来,紧接着是轻轻的敲门声。
阿黄如梦初醒,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到门边,手忙脚乱地拉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夕阳的余晖瞬间涌入昏暗的室内,照亮了空气中浮动的微尘。
“咦?阿黄?你怎么在这儿?”林平提溜着三条还在扑腾的草鱼,看到开门的是阿黄,明显愣了一下,脸上露出纯粹的惊讶和一丝见到老友的喜悦。他身后,苏九黎安静地站着,清冷的眸光扫过屋内,在张渊平静的脸上和阿黄尚未褪尽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我…我…”阿黄张了张嘴,脑子里一片混乱,张渊那冰冷如实质的警告和刚才那窒息般的压迫感还历历在目,他下意识地避开了苏九黎的目光,又飞快地瞥了一眼张渊,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来找你,看你不在,张…张大哥就让我进来等会儿…”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但尾音还是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哦,这样啊。”林平心思单纯,不疑有他,笑着扬了扬手里的鱼,“正好!我抓了几条鱼,晚上一起吃!张公子给的解毒丸真神了,九黎姑娘说感觉好多了,咱们得好好谢谢张公子!”
苏九黎微微颔首,清冷的嗓音响起:“多谢张公子赠药。”
张渊己经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模样,靠在椅背上,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他随意地摆摆手,目光在苏九黎身上一扫而过,带着几分玩味:“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鱼不错,看来今晚有口福了。阿黄也留下吧,添双筷子。”
“不…不用了!”阿黄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摇头,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尖锐。他慌乱地避开林平疑惑的目光和张渊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低着头,语速飞快地说:“我就是…就是路过,看看你没事就好!我…我还有事,我先走了!林平你…你保重!”说完,不等林平反应,他像只受惊的兔子,低着头,几乎是贴着墙根,飞快地从林平和苏九黎中间挤了出去,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小院,很快消失在巷口的阴影里。
“哎?阿黄!阿黄!”林平追到门口,只看到阿黄仓惶远去的背影,他挠了挠头,一脸不解,“这小子今天怎么了?奇奇怪怪的…平时有吃的跑得比谁都快…”
苏九黎的目光追随着阿黄消失的方向,又缓缓收回,落在张渊身上。她的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冰雪般的洞察力,似乎察觉到了空气中残留的异样气息。
张渊仿佛没看见她的审视,站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走了也好,省得那小子紧张兮兮的,看着就累。”他走到林平身边,探头看了看他手里的鱼,啧啧两声,“行了,别傻站着了,赶紧收拾鱼去。这破院子难得有点烟火气。”
林平被他一打岔,也暂时把阿黄的异常抛到了脑后,憨笑着应道:“好嘞!晏哥您歇着,我来弄!九黎姑娘,你也坐会儿。”
苏九黎依言在桌边坐下,姿态依旧清冷端正。张渊则踱到小院门口,倚着门框,目光漫无目的地投向巷子深处阿黄消失的方向,夕阳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那弧度里混杂着洞察、了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
“命格特殊?”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了然,“呵,这小子自己才是最大的‘麻烦’源头而不自知。那点‘特殊’,与其说是福缘,倒不如说是……悬在头顶的刀啊。只希望,他这‘命格’,够硬。”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市井景象,看到了某些更深远、更不可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