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温泉山庄。
马车驶离官道,沿着蜿蜒的山路前行。越靠近山庄,空气越发清新,带着泥土和草木的芬芳。路旁的山坡上,果然如父亲信中所说,粉白的桃花开得漫山遍野,如同云霞落满人间。
压抑的心情,在看到山庄门口翘首以盼的父母身影时,瞬间被巨大的暖意和酸楚取代。谢云归几乎是跳下马车,扑进了母亲沈氏的怀里。
“娘!爹!”她的声音带着哽咽。
“我的儿!可算回来了!”沈氏紧紧抱着女儿,泪眼婆娑,上下打量着,“瘦了……是不是在京城过得不顺心?萧家那小子……可曾亏待你?”言语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担忧和对萧决的芥蒂。
谢雍站在一旁,虽未言语,但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也充满了关切和欲言又止的复杂。他显然己经从女儿之前传递的消息中,知道了萧决己知晓雁回谷之事,更知道了女儿如今的处境。
“娘,我很好。”谢云归强忍着泪水,露出笑容,“萧大人……他待我很好。”她避重就轻,不想让父母担忧。
山庄的日子,如同世外桃源。泡着温热的泉水,吃着山庄自产的新鲜菜蔬,陪着母亲在桃林中散步,听父亲讲些庄子上新发生的趣事……宫廷的倾轧,萧府的压抑,那封沉重的密信,似乎都被这温暖的泉水暂时熨帖,沉入了心底。
只有夜深人静,独自躺在山庄客房的床上时,那封密信的内容才会再次清晰地浮现脑海。她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心中天人交战。要不要告诉萧决?何时告诉他?如何告诉他?
这日午后,谢云归陪着母亲在花厅绣花。山庄的管家匆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用油纸包好的包裹,恭敬道:“夫人,小姐,这是府上刚送来的。说是……给小姐的。”
谢云归和沈氏都有些诧异。谢云归接过包裹,入手微沉。拆开油纸,里面竟是一方雕刻精美的紫檀木食盒。打开盒盖,一股清甜的香气扑面而来——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十几块小巧精致的梅花糕!糕体雪白,点缀着嫣红的梅花瓣,正是她前世最爱的松鹤楼招牌!
食盒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锦囊。谢云归拿起锦囊,倒出里面的东西——一枚温润莹白、毫无瑕疵的羊脂玉连环佩!正是前世她在西市珍宝阁买的那一款,也是……萧决贴身佩戴的那一枚!
玉佩入手微凉,却仿佛带着他身体的余温。食盒里梅花糕的甜香丝丝缕缕,萦绕在鼻尖。
谢云归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玉佩和食盒,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茫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瞬间淹没了她。
他送来了她前世喜欢的点心。
他……将他贴身珍藏的、属于她的玉佩,也送来了?
这算什么?无声的道歉?迟来的……示好?
还是……在用这种笨拙的方式,回应她临行前那句关于“山野之物”的对话?告诉她,他记得?
“云归?”沈氏看着女儿对着食盒和玉佩怔怔出神、眼圈微红的模样,担忧地轻唤,“这是……”
谢云归猛地回神,迅速将玉佩攥紧在手心,那冰冷的触感让她混乱的心绪稍稍镇定。她勉强对母亲挤出一个笑容:“是……是萧大人派人送来的点心。娘,您尝尝?”
她将食盒推向母亲,自己却紧紧握着那枚玉连环,仿佛握着一个滚烫的秘密,一个无法回应的……迟来的暖意。
窗外的桃花开得正艳,春风和煦。可谢云归的心,却如同那枚被紧握的玉连环,在温暖的掌心下,感受着来自遥远京城、那个冷硬男人传递过来的、带着巨大矛盾与困惑的微光。那封关于先帝密旨的沉重家书,此刻在她怀中,显得更加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