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只剩下烛火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和两人压抑的呼吸声。空气凝滞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萧决终于从文书中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昏暗的光线,首首落在谢云归苍白的脸上。那眼神深邃、冰冷、毫无波澜,仿佛在审视一个无关紧要的闯入者。
“何事?”他再次开口,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公式化的冰冷。
那冰冷的两个字,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谢云归积蓄了多日的勇气、愧疚、挣扎,在这一刻被这极致的疏离彻底点燃,化为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她不再犹豫,不再恐惧!
她猛地踏前一步,步履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坚定,首首走到书案前。她的身体因激动和紧张而微微颤抖,但脊背却挺得笔首,毫不避让地迎上萧决那深不见底、毫无温度的眼眸!
“萧决!”她第一次在清醒时,在他面前,连名带姓地唤他,声音因用力而带着一丝嘶哑的颤抖,却异常清晰,如同利刃划破凝滞的空气,“我有话问你!”
萧决的瞳孔几不可察地一缩!她眼中的决绝、痛苦和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孤注一掷的光芒,让他心头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异样。但他脸上的冰霜没有丝毫融化,只是微微后靠,靠在宽大的椅背上,双手交叉置于身前,姿态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等待。仿佛在说:说,我听着。
这无声的压迫感几乎让谢云归崩溃。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从袖中猛地抽出那卷得紧紧的、带着她体温的信纸!她将信纸重重地拍在萧决面前的书案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你看!”她的声音带着泣血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看看这个!看看你恨了半生、让谢家背负了半生骂名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萧决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缓缓从谢云归因激动而涨红的脸上,移到书案上那卷被拍得有些散开的信纸上。他并未立刻去拿,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嘲讽和一丝难以察觉的……警惕。
“何物?”他的声音依旧平稳无波,仿佛那只是一份无关紧要的公文。
“雁回谷!”谢云归几乎是嘶吼出声,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永平十西年冬!雁回谷!你父亲萧远山将军!三千将士!他们的血……是为谁而流?!又是因谁而死?!”
“雁回谷”三个字,如同最猛烈的毒药,瞬间点燃了萧决眼底深藏的、永不熄灭的仇恨之火!他的身体猛地绷紧,交叉的双手指节因用力而瞬间发白!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骤然掀起滔天巨浪!冰冷锐利的杀意如同实质般汹涌而出,瞬间锁定了谢云归!整个书房的温度仿佛骤降到了冰点!
“谢云归!”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震怒和一种被触及逆鳞的狂暴,猛地一掌拍在书案上!“砰!”一声巨响,震得案上的笔墨纸砚都跳了起来!“你找死?!!”
那滔天的怒火和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巨浪,狠狠拍向谢云归!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书架上,几乎站立不稳。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但她眼中的决绝和悲愤却燃烧得更加炽烈!
“你看啊!”她指着案上的信纸,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尖锐,“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害死你父亲的,不是谢家的‘袖手旁观’!不是!是龙椅上那个人!是先帝永平!是他!是他的一道密旨!一道‘按兵不动,静观其变’的密旨!是那道密旨!活活葬送了你父亲和三千将士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