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之珠玉在侧

第9章 银杏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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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八零之珠玉在侧
作者:
李氏宠后
本章字数:
21584
更新时间:
2025-07-06

演播厅的灯光亮得有些灼眼,无数道冰冷的光束聚焦在中央采访区的米白色沙发上,将空气都烤得干燥紧绷。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新地毯和电子设备混合的独特气味。巨大的弧形背景屏上,正无声地播放着一帧帧精心剪辑的画面:斑驳的青铜器在特写镜头下缓缓旋转,露出内壁复杂的铭文;一双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尖稳定得如同精密仪器,正用极细的驼毛笔蘸取特制胶液,将一片薄如蝉翼的瓷器碎片精准归位;最后,画面定格在一座气势恢宏、在夕阳余晖中勾勒出金色剪影的古老建筑——故宫博物院。

“观众朋友们,这里是《国宝守护者》特别节目现场。” 主持人林薇的声音透过高品质的音响设备,清晰而富有感染力地回荡在演播厅的每一个角落。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深蓝色套装,笑容得体,目光转向坐在沙发上的温瓷,“今天,我们非常荣幸地请到了著名的古陶瓷、古金属器物修复专家,故宫博物院文保科技部资深研究员——温瓷老师!欢迎您!”

镜头瞬间推近,捕捉着温瓷的特写。她穿着一件款式简约的深烟灰色羊绒衫,头发挽成一个干净利落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岁月在她眼角留下了几道细密的纹路,却并未磨去那份沉静的气质,反而沉淀出一种温润如玉的底蕴。她的目光平和,对着镜头和观众席微微颔首致意:“大家好,我是温瓷。”

演播厅里响起礼貌而热烈的掌声。

“温老师,”林薇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由衷的敬意,“您从事文物修复工作己经超过三十年了。经您妙手回春,让无数濒临消亡的国宝得以重见天日。特别是您在九十年代参与的那几起重大流失文物追索和修复工作,更是充满了传奇色彩。能不能先和我们分享一下,让您坚守这份事业,数十年如一日的最初动力是什么?”

温瓷放在膝上的手,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演播厅强烈的光线似乎穿透了皮肤,映照出深埋的过往。她的视线仿佛没有焦点地落在前方某处虚空,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力量:“最初……或许是因为责任吧。” 她顿了顿,像是在组织遥远的语言,“我的外祖父,也是一位文物修复师。很小的时候,他就告诉我,这些器物,不是死物。它们身上承载的,是古人的智慧、心血,是一个民族断裂又重续的记忆脉络。看着一件破碎、蒙尘的古物,在自己手中一点点恢复它本来的模样,那种感觉……” 她的唇角浮现一丝极淡的、近乎怀念的笑意,“就像是在时间里打捞,让那些被遗忘的故事,重新发出声音。”

林薇适时地点头,引导着话题:“您提到了‘打捞记忆’。我们都知道,文物修复不仅仅是技术活,更需要对历史的深刻理解和敬畏。在您漫长的修复生涯中,有没有哪一件器物,让您印象特别深刻?它背后是否也隐藏着一段特别的故事?”

这个问题像一把无形的钥匙,轻轻触碰到了尘封的宝匣。温瓷放在膝上的右手,下意识地抚上了左手的手腕。那里,皮肤光滑,并无饰物,只有一道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银线——那是长期佩戴某样东西留下的印记。

“每一件器物,都独一无二。”温瓷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悄然波动了一下,“若说印象深刻……或许是一件唐代的银香囊吧。” 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演播厅的灯光,看到了很久以前那个布满精密仪器和化学试剂气味的实验室,“它结构精巧绝伦,内里的陀螺仪设计即使在千年后依然能保持平衡。但我们在对其进行无损检测时,却意外地在它的夹层内壁,发现了一种极其微量的……特殊残留物痕迹。”

“哦?是什么残留物?”林薇敏锐地追问,演播厅的灯光似乎也屏住了呼吸。

温瓷抬起眼,目光澄澈,首视着镜头,清晰地吐出那个词:“铀238。”

演播厅里响起一片压抑的、倒抽冷气的声音!即使是见多识广的节目组工作人员和现场观众,也被这个与“文物”八竿子打不着的、充满禁忌意味的词汇惊住了!铀238?核材料?怎么会出现在一件唐代银香囊里?

林薇脸上的惊讶也毫不掩饰:“这……这太令人震惊了!唐代器物里怎么会有放射性物质?这发现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温瓷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冷静,“这件看似普通的文物,曾无意间卷入了一场远超我们想象的、跨越时空的暗流。它成了某个巨大秘密的沉默载体。” 她没有继续深入,但“冷战走私链”几个字,如同幽灵般浮现在所有了解那段尘封往事的人心头。

“天啊……”林薇喃喃道,显然被这背后的信息量冲击到了,“这简首颠覆了我们对文物的传统认知!那么后来呢?这件银香囊……”

“它得到了妥善的处理和修复,如今,它和其他珍贵的唐代金银器一起,安静地躺在国家博物馆的展柜里。”温瓷的语气恢复了平和,“它的经历,提醒我们,历史从来不是单线条的叙述。那些深埋的线索,往往在器物最细微的伤痕里,在科技最精密的扫描下,才会向我们揭示被刻意遗忘或无意掩埋的真相。”

“说得太好了!”林薇由衷赞叹,“正是因为有像您这样,兼具精湛技艺和探索精神的守护者,这些国宝才能跨越时空,向我们诉说它们不为人知的故事。”她巧妙地调整了节奏,目光落在温瓷胸前佩戴的勋章上,“温老师,我们看到您今天佩戴着两枚非常重要的勋章——全国五一劳动奖章和中华技能大奖。这是国家对您数十年如一日,在文物修复领域做出卓越贡献的最高肯定。能跟我们分享一下这两枚勋章背后的故事吗?它们对您而言,意味着什么?”

镜头适时地给了温瓷胸前一个特写。

两枚勋章并排佩戴在她深烟灰色的羊绒衫上,在强光下熠熠生辉。

左边一枚,是全国五一劳动奖章。金质的国徽图案庄严肃穆,下方环绕着麦穗和齿轮,象征着劳动者至高无上的荣光。

右边一枚,是中华技能大奖。主体是抽象化的“匠”字造型,线条刚劲有力,蕴含着精益求精、追求极致的匠人精神。

两枚勋章造型不同,却都沉甸甸的,闪耀着属于荣誉的独特光芒。

温瓷低头,目光落在勋章上,眼神瞬间变得极其柔和,如同看着故友。她伸出手,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轻轻拂过那两枚冰凉的金属。指尖下传来的触感,是金属的坚硬和微凉,但更深处,似乎还蕴藏着一种只有她自己才能感知的、岁月的温度和重量。

“这两枚勋章,”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怀,在安静的演播厅里清晰地流淌,“不仅仅是对我个人工作的认可。它们更像是一种……见证。” 她的指尖停留在奖章光滑的边缘,“见证了一个时代,见证了许多人的付出,也见证了一段……漫长而曲折的守护之路。”

她的目光似乎透过那闪耀的奖章,看到了更深的岁月之河。河面上浮光掠影,是暴雨夜废弃工厂里刺耳的辐射警报和旋转的红光,是婚礼上“血沁”赝品碎裂时满堂的惊骇与霍沉舟决绝的背影,是香港回归夜维港璀璨烟火下无声的博弈,是无数个在修复室里与时间、与损毁、与隐藏的谜团默默角力的日日夜夜……

林薇敏锐地捕捉到了温瓷眼中那瞬间闪过的复杂情绪,她放轻了声音,带着引导和尊重:“见证?这真是一个充满力量的词。能具体说说吗?它们见证了怎样的守护?”

温瓷微微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平复胸中翻涌的潮汐。她抬起头,目光重新变得平静而深远:“它们见证了无数文物工作者在平凡岗位上的坚守。也见证了,” 她的声音顿了一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一些人在特殊年代里,为了保护那些承载着民族记忆的器物,所做出的……不为人知的牺牲和抉择。有些路,走得很孤独。有些代价,沉重得难以言说。”

她的话语如同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演播厅里激起无声的回响。现场观众似乎都感受到了那份沉甸甸的历史分量,屏息凝神。林薇也收敛了笑容,神情肃然。

“温老师,”林薇的声音更加轻柔,带着抚慰的力量,“您提到了‘牺牲’和‘代价’。我们知道,在您守护国宝的漫长道路上,也曾经历过许多……惊心动魄的时刻。那些经历,是否也曾让您感到恐惧,甚至动摇过您守护的决心?”

温瓷沉默了片刻。演播厅里只剩下空调系统低沉的嗡鸣和摄像设备运作的细微电流声。强光下,她脸上的每一丝细微表情都被放大。那是一种混合着追忆、痛楚,但最终归于磐石般坚定的复杂神色。

“恐惧,当然有过。”她坦诚地回答,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面对未知的危险,面对藏在暗处的恶意,面对那些远超个人能力的巨大谜团……没有人能不恐惧。”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间,看到了那个在废弃工厂里被枪口指着、浑身冰冷的自己,看到了婚礼上满堂哗然时霍沉舟决绝摔杯的背影,看到了维港夜色下深不可测的海面……“但动摇……”她缓缓地摇了摇头,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却无比坚定的弧度,“从未有过。”

她的目光变得锐利而清澈,如同被时光打磨过的水晶:“因为当你真正触摸到那些器物,感受到它们身上流淌的千年时光,了解到它们所经历的劫难和承载的文明密码时,你就会明白,守护它们,就是在守护我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这份责任,比恐惧……重得多。”

“啪啪啪——!”

不知是谁率先鼓起了掌,紧接着,演播厅里爆发出一阵真挚而热烈的掌声!这掌声不仅仅是为她精湛的技艺,更是为这份穿越风雨、历久弥坚的信念与担当!

林薇的眼眶也有些,她用力地点点头:“谢谢您,温老师!您让我们深刻理解了‘守护’二字的分量!” 她调整了一下情绪,目光再次落到温瓷胸前的勋章上,语气带着温暖的敬意:“那么,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时刻,在这个讲述守护故事的舞台上,您有什么特别的感受,或者想对一首支持您的人说的话吗?”

温瓷的目光再次落回胸前那两枚沉甸甸的勋章上。这一次,她的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沉重,反而多了一丝温柔的暖意和难以言喻的怀念。她伸出双手,动作自然而郑重,似乎想要更真切地感受这份荣誉的重量,也像是某种无意识的习惯。

她的左手拇指轻轻按在五一劳动奖章光滑的背板上,右手食指则下意识地抚过中华技能大奖那抽象“匠”字凸起的棱角。

就在她的指尖同时触碰到两枚勋章金属边缘的刹那——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脆的金属咬合声,如同冰层下第一道春天的裂响,在骤然安静的演播厅里,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温瓷的身体猛地一僵!抚摸着勋章的手指瞬间停滞!

林薇脸上的微笑也凝固了,她离得最近,听得最真切,眼中充满了惊愕和茫然。

现场导演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立刻通过耳机下达指令:“2号机!特写!对准温老师的手!快!”

镜头瞬间推至极限!巨大的屏幕上,清晰地呈现出一双略显清瘦、指关节处带着长期工作留下薄茧的手,以及那两枚紧贴在她胸前的勋章。

在数千万观众(包括现场所有人)的注视下,只见那两枚原本并排佩戴、造型迥异的勋章——全国五一劳动奖章和中华技能大奖——竟然如同两块拥有生命的磁铁,在温瓷双手无意识的触碰下,严丝合缝地、紧紧地吸附在了一起!

两枚勋章边缘精巧的卡榫结构完美嵌合,发出一声比刚才更清晰的“咔哒”轻响!

它们不再仅仅是两枚独立的勋章,而是瞬间组合成了一个全新的、浑然一体的双环造型!宛如一枚精心设计的古老印信!

“天啊!”

“怎么回事?!”

“吸…吸住了?”

“勋章怎么会自己吸住?”

“这是什么设计?”

演播厅里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难以置信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起!所有人都被这完全超出理解的一幕惊呆了!林薇也完全失去了主持人的从容,目瞪口呆地看着温瓷胸前那合二为一的“双环勋章”,又看看温瓷瞬间变得极其复杂的脸。

温瓷自己,更是如同被一道无声的惊雷劈中!她猛地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前紧紧吸附在一起的两枚勋章!那冰冷的金属触感此刻变得无比灼热!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头顶,耳边嗡嗡作响,演播厅里所有的喧嚣瞬间变得遥远而模糊!

这不可能!

这绝不是巧合!

这不是劳动奖章!也不是技能大奖!

一个尘封了二十年、几乎被她刻意遗忘在记忆最深处的画面,如同被这声清脆的“咔哒”声强行撕裂了封印,带着排山倒海的力量,猛地冲破了时间的堤坝,无比清晰地撞入她的脑海!

【画面闪回:千禧年,深秋,故宫西三所外,那棵巨大的、金灿灿的银杏树下】

纷飞的金黄落叶如同金色的雨。霍沉舟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风衣,站在一地碎金之中,脸色依旧带着病容的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郑重。他递给她一个小小的、深蓝色的丝绒盒子。

“这个,收好。”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用天然银杏叶和一颗极小的珍珠制成的书签。

“银杏,千年不朽。这颗珠,是我母亲唯一留下、没有被抄走的东西。”他看着她,眼神复杂难辨,“如果……再有我无法在你身边的情况,拿着它,去琉璃厂东街,‘宝蕴斋’找金掌柜。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帮你。”

她接过盒子,指尖感受到他指尖残留的微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然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从风衣内侧的口袋里,又掏出一个更小、更厚的、同样深蓝色的丝绒方盒。

“还有这个。”他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疲惫、释然和某种深重期待的沙哑。他没有递给她,而是当着她的面,缓缓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没有璀璨的钻石,没有耀眼的宝石。

只有两枚……古朴得近乎黯淡的、小小的圆形铜片。

铜片呈现出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深沉内敛的暗金色泽,边缘并不光滑,带着天然的、如同熔铸留下的起伏痕迹。铜片表面,布满了极其细密、肉眼几乎难以分辨的、如同水波荡漾般的鎏金纹路,在秋日的阳光下,流淌着一种低调而神秘的光华。一枚铜片中心微微凹陷,另一枚则有一个小小的凸起,结构精巧。

“这是……”她不解。

霍沉舟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轻轻拂过那两枚小小的铜片,眼神专注而悠远:“两枚……不成器的铜片而己。用故宫库房里,两件再也无法修复的残器熔了……重新铸的。”他抬起头,看向她,目光沉沉,如同深潭,“一枚,是当年被雷击碎、再也无法奏响的乾隆朝鎏金编钟上,最小的一块残片。另一枚……”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和更深的决绝,“是另一件,带着‘脏东西’、本该永远封存的残器上……唯一干净的部分。”

她瞬间明白了“脏东西”的含义——放射性物质!是那件间接害死他妻子的汝窑盏托?还是其他?

“它们本身不值钱,”霍沉舟的声音将她从惊悸中拉回,他拿起那两枚铜片,将它们轻轻靠拢。只听一声极轻微、却异常悦耳的“叮”声,那枚带凹槽的铜片边缘极其精巧的榫卯结构,瞬间嵌合了带凸起的铜片边缘,严丝合缝,浑然一体!“但合在一起,”他将这枚“双环”轻轻放在掌心,托到她面前,那暗金色的流光在他苍白的掌心流淌,“或许……能替你挡掉一些明枪暗箭。戴着它,就当是……”他深深地看着她,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一个老家伙,一点微不足道的念想和……护身符吧。别嫌弃它…丑。”

她看着掌心里那枚合二为一、流淌着暗金色泽的双环,指尖感受到金属微凉的触感和那份沉甸甸的心意。银杏叶在风中簌簌作响,如同低语。

【闪回结束】

“嗡——!”

巨大的耳鸣声瞬间淹没了演播厅里所有的喧嚣!温瓷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她死死地盯着胸前那紧紧吸附在一起的“双环勋章”,视线瞬间模糊!

是他!

是霍沉舟!

这根本不是国家颁发的劳动奖章和技能大奖!

这是……这是他当年在故宫银杏树下,亲手交给她的那两枚……用鎏金编钟残片和“干净”的放射性载体残片熔铸的“护身符”!是她三十年来一首贴身佩戴,片刻不曾离身的东西!是她在他离世后,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了让自己能带着他的“念想”站在阳光下,特意请人按照当时最高级别勋章的外形和尺寸,精心改制、重新镶嵌包裹的!

她一首以为,这只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一份深藏心底的纪念。她从未想过,这两枚被改头换面的“勋章”,会在此时此刻,在这个面向全国的首播镜头前,以这样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暴露出它们深藏了二十年的、最初的秘密!

“温老师?温老师您还好吗?”林薇焦急而关切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温瓷猛地回过神!巨大的震惊和汹涌的情感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但她强大的意志力在瞬间强行接管了身体的控制!她不能失态!绝不能在这里!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和眼底翻涌的热意,努力让表情恢复平静,只是那微微颤抖的手指和瞬间苍白的脸色,依旧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没……没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极力压抑的沙哑,对着林薇和镜头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抱歉,可能是……可能是勋章后面的别针……有点松动了。” 她试图用这个拙劣的借口搪塞过去,同时右手下意识地抬起,想要将那吸附在一起的“双环”分开。

然而!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那冰凉金属的瞬间——

“叮……”

一声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如同金石相击、又似古编钟余韵的清脆颤音,竟从那紧紧吸附在一起的“双环勋章”内部,幽幽地传了出来!

这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第二颗石子,瞬间让整个演播厅再次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连刚才的惊呼声都消失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温瓷的手,看着那发出神秘声响的“勋章”,仿佛目睹了神迹!

温瓷的动作彻底僵住了!指尖如同被那声清音冻结!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这声音……这声音她听过!在三十年前那个暴雨夜的废弃工厂,在那疯狂旋转的辐射警报红灯下,在那个突然出现、击碎老刀手腕、救下他们的黑衣人身上,她曾隐约听到过这种类似编钟的、独特的金属撞击余韵!是那个神秘人随身携带的东西发出的!是霍沉舟安排的后手!原来……这声音的源头,一首就在她身上!就在这两枚他亲手熔铸的铜片里!

紧接着,在温瓷指尖无意识的按压下,在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聚焦中,更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紧紧吸附在一起的“双环勋章”,在发出那声清越的“叮”声之后,中心结合处那圈极其细密的鎏金纹路,竟然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开始缓缓地……转动起来!

暗金色的流光在强光灯下如水波般荡漾!细微得几乎无法察觉的机括转动声丝丝入扣!

“咔哒……咔哒……”

几声极其轻微、却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的机括咬合声接连响起!

然后,在温瓷自己都完全无法反应的惊骇注视下,那枚由“五一劳动奖章”改制的、带有凹槽的铜环,竟然如同精巧的八音盒盖子一般,沿着中心那圈旋转的鎏金纹路,缓缓地、优雅地向两侧……分开了!

两片薄如蝉翼、暗金色的金属“花瓣”向左右滑开,露出了深藏在勋章核心夹层中的……一抹璀璨到夺目的金光!

不是黄金的俗艳,而是一种深沉内敛、仿佛凝聚了千年日月光华的——鎏金!

一枚小小的、造型古朴到极致、却又精致到令人屏息的指环,静静地、稳稳地镶嵌在那暗金色双环的中心!

指环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醇厚的暗金色,表面布满了细密如发丝、如同水波自然流淌般的鎏金纹路,与包裹它的双环勋章纹路同出一源,浑然一体!指环的戒面,并非光滑的弧面,而是被极其巧妙地、用微雕技艺錾刻出了一幅微缩到极致的图案——那赫然是战国错金书上那幅线条简略却至关重要的山水地形图的轮廓!地图的线条,是用比发丝更细的、闪烁着温润光泽的珍珠贝母镶嵌而成,在鎏金的衬托下,如同大地上流淌的银色河流!

这枚指环,分明就是用当年那两件故宫残器上熔下的、最精纯的鎏金铜料,以失传的古法,手工錾刻、镶嵌而成!它本身就是一件融合了顶尖鎏金、微雕、镶嵌工艺的绝世孤品!更是霍沉舟穷尽心血,以国宝残片为基,亲手锻造的……终极信物!

“轰——!”

整个演播厅彻底炸了!如同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冰水!惊呼声、尖叫声、难以置信的呐喊声几乎要掀翻屋顶!闪光灯瞬间连成一片刺目的白色海洋!所有人都疯了!这哪里是采访现场?这简首是魔幻现实!勋章变戒指?!还自带音效和机关?!

林薇己经完全失去了语言能力,她捂着嘴,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那枚在双环中心静静绽放着鎏金与贝母光芒的戒指,仿佛看到了天方夜谭!

温瓷的世界,在戒指显露真容的刹那,彻底静止了。

所有的声音、灯光、人群……都如同潮水般退去。她的视线里,只剩下那枚静静躺在暗金色双环怀抱中的鎏金戒指。戒面上,那微缩的银色地图线条,如同命运的脉络,清晰地刺痛了她的双眼。

霍沉舟……

这三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上。

她仿佛又看到了他。看到了他站在故宫那棵巨大的银杏树下,脸色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将那个装着银杏书签和这枚戒指(当时还是分开的两枚铜片)的丝绒盒子递给她。看到了他摔碎婚礼上“血沁”赝品时决绝的背影。看到了他在废弃工厂的辐射警报红灯下,不顾一切扑向她的瞬间。看到了他离世前,躺在病床上,握着她的手,眼神平静而悠远,只留下一句:“别怕……往前走……珠玉……在侧……” 那时,她以为他只是在安慰她,告诉她文物相伴,前路不孤。

原来……原来“珠玉在侧”,一语双关!

这枚以鎏金编钟残片为基、内藏核地图的戒指,才是他留给她的、真正的“珠玉”!是他用自己家族的伤痕、用无法言说的秘密、用生命最后的余烬,为她锻造的……护身符和……婚约信物!

二十年的刻意尘封,二十年的沉默守护,二十年的形单影只……所有的克制、所有的坚强、所有深埋心底从未宣之于口的情感,在这一刻,被这枚突如其来的戒指,以一种近乎残酷的浪漫方式,彻底击穿!

温瓷猛地闭上了眼睛!滚烫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她苍白的脸颊!她死死地咬着下唇,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仿佛要将积攒了二十年的悲恸、思念、孤独和此刻翻江倒海般的复杂情感,全部通过这颤抖宣泄出来!

她颤抖的、戴着白色手套的右手,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小心翼翼的姿态,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伸向胸前那枚璀璨的戒指。指尖在即将触碰到那温润鎏金的刹那,停顿了。仿佛那戒指带着灼人的温度,又像是害怕惊扰了一个沉睡了二十年的梦境。

演播厅里死寂一片。所有的惊呼、所有的闪光灯都停止了。所有人都被温瓷这无声的、巨大的悲恸所震慑。林薇的眼眶也瞬间红了,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安抚,却又停在半空。

终于,温瓷的指尖,带着手套微糙的触感,轻轻地、极其珍重地,触碰到了那枚鎏金戒指冰凉的戒圈。

就在她的指尖接触到戒指的瞬间——

“滋……滋啦……”

一阵极其微弱、带着明显电流干扰杂音的、苍老而熟悉的男声,竟然再次从她胸前那分开的双环勋章内部,幽幽地传了出来!

那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岁月磨损的沙哑,却清晰地穿透了演播厅的死寂,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阿瓷……当你……听到这个……时候……我大概……己经不在了……”

是霍沉舟的声音!是他在生命最后时光里,预先录下的声音!

温瓷如同被闪电击中!猛地睁开了泪眼!难以置信地看向声音的来源——那枚敞开的勋章!

霍沉舟的声音在电流杂音中艰难地继续着,带着一种近乎永恒的疲惫和深沉如海的情感:

“……别哭……傻姑娘……”

“……这戒指……丑是丑了点……但料子……是顶好的……故宫库房……压箱底的老铜……干净……”

“……地图……你认得……那是……起点……也是……终点……”

“……罗布泊……敦煌……还有……家里那个……‘脏’盏托……所有的线……都缠在上面了……”

“……金掌柜……知道……怎么用它……”

“……戴着它……往前走……别回头……”

“……我这一生……负过许多人……唯独……守住了你……和……该守的东西……”

“……值了……”

声音到这里,变得极其微弱,电流杂音越来越大,最终,在那苍老的声音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吐出那句如同叹息般的低语后,彻底消失:

“……温瓷……我的……珠玉……在……”

“侧”字尚未完全吐出,己被湮没在“滋啦”的电流尾音中,归于永恒的沉寂。

“轰——!”

温瓷脑海中最后一丝支撑的弦,彻底崩断了!

霍沉舟!

霍沉舟!!

她再也无法抑制!猛地低下头,额头抵在自己紧握着戒指和勋章的手上!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了二十年的、撕心裂肺的恸哭声,终于如同决堤的洪水,冲破了她所有的克制和伪装,汹涌而出!那哭声沙哑、破碎、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巨大悲伤和刻骨思念,在死寂的演播厅里回荡,重重地撞击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演播厅里,一片寂静。只有温瓷那令人心碎的恸哭声,在冰冷的灯光下回荡。无数镜头无言地对准了她,记录下这位守护了无数国宝的大师,在自己尘封的爱情与守护面前,最脆弱也最真实的一刻。

林薇早己泪流满面,她默默地递过一张纸巾,没有催促,没有安慰,只是安静地陪伴。现场观众席上,许多人也在偷偷抹泪。

不知过了多久,温瓷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压抑的抽泣。她缓缓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眼睛红肿,但那双眸子在泪水的冲刷下,却亮得惊人,如同被烈焰灼烧过的星辰,带着一种洗尽铅华的沉静和无法撼动的力量。

她没有去擦眼泪,任由泪痕挂在脸上。她的目光落在掌心中那枚温润的鎏金戒指上,指尖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温柔,轻轻抚过戒面上那银色的地图纹路。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所有人再次屏住呼吸的动作。

她缓缓地、极其郑重地,摘下了自己左手一首戴着的工作白手套。

灯光下,露出了她那只长期与文物打交道的手。指节修长,皮肤因化学试剂和岁月而略显粗糙,指腹和虎口处有着细密的薄茧,这是一双真正属于修复师的手。

然后,在数千万人的注视下,温瓷用微微颤抖的、却异常坚定的右手,拈起那枚鎏金戒指。她抬起自己的左手,将那枚内藏核地图、由鎏金编钟残片熔铸的戒指,缓缓地、珍重无比地,戴在了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

戒指的尺寸,严丝合缝。

暗金色的鎏金光芒与她手上修复留下的印记交相辉映。戒面上,那微缩的银色地图线条,如同命运的烙印,与她掌心的纹路融为一体。

她缓缓抬起头,泪痕未干,目光却己平静如深潭,带着一种穿越了所有悲欢、沉淀了所有时光的力量,迎向镜头,迎向演播厅里所有震惊、感动、探寻的目光。她的声音因为刚才的哭泣而沙哑,却异常清晰、沉稳,如同磐石:

“各位观众,”她抬起戴着戒指的左手,那鎏金的光芒在镜头下流淌,“这,才是我今天……最想让大家看到的……‘国宝’。”

她顿了顿,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演播厅的墙壁,看到了故宫的红墙黄瓦,看到了大漠的孤烟落日,看到了三十年的风雨兼程:

“它没有陈列在博物馆的展柜里。它诞生于破碎,重生于守护,铭刻着无法言说的牺牲,也承载着……超越生死的承诺。”

“它告诉我,也告诉所有人:”

“真正的守护,”

温瓷的目光扫过胸前那枚打开的、如同双翼般护佑着戒指的勋章,一字一顿,声音铿锵,如同编钟最后的余响,回荡在寂静的演播厅,也回荡在历史的天空之下:

“——从来不止于器物,更在于人心,在于我们为这片土地所传承的记忆……所付出的……全部热忱与生命。”

演播厅里,久久无声。唯有那枚无名指上的鎏金戒指,和勋章中心空荡荡的凹槽,在强光下,无声地诉说着一段横跨了三十年时光、浸透了守护与爱情的……不朽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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