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清晨的教室弥漫着豆浆和包子混杂的气味。林小满推开门的瞬间，原本嘈杂的教室突然安静了几秒，随后爆发出更加热烈的窃窃私语。她攥紧书包带，低着头快步走向座位，感觉有无数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
"看，就是她..."
"听说日记里写满了..."
"真看不出来啊..."
零碎的词句飘进耳朵，林小满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的座位抽屉里躺着一本被翻开的蓝色日记本——那本该在她书包里的。扉页上用红笔画了个大大的爱心，里面写着"陆川"两个字，笔迹明显是模仿的。
"早啊，大作家。"周雨薇倚在她的课桌边，指尖敲打着日记本封面，"文笔不错嘛，'他的睫毛像落满星光的鸦羽'——啧啧，都能出书了。"
教室里响起一阵哄笑。林小满的视线模糊了，她伸手去抢日记本，却被周雨薇灵巧地躲开。
"急什么？让大家欣赏一下嘛。"周雨薇高举着日记本，"'9月15日，他擦掉我的眼泪时，我的心跳快得像要...'"
"够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教室后门传来。陆川站在那里，晨光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他今天没穿校服外套，只套了件黑色毛衣，衬得脸色越发苍白。
周雨薇的笑容僵在脸上："陆川，你来得正好，我们在欣赏..."
"我说，够了。"陆川大步走过来，一把夺过日记本。他的动作太猛，袖口被桌角勾住向上扯了一截，露出那道淡粉色的疤痕。
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林小满看见陆川的手在微微发抖，不是害怕，而是压抑的愤怒。他深吸一口气，把日记本轻轻放在林小满桌上："你的东西。"
周雨薇不甘心地撇嘴："装什么正人君子？她日记里可没少写你..."
"那你呢？"陆川突然转向她，声音轻得像羽毛，却让所有人竖起耳朵，"你日记里写了什么？"
周雨薇脸色一变："我...我才不像她那么..."
"上周五。"陆川打断她，"你在图书馆的《时尚杂志》里夹了张纸条，写着'想和陆川去新开的奶茶店'。"他顿了顿，"字迹很难看。"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更大的哄笑。周雨薇的脸涨得通红："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图书管理员交给了我。"陆川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粉色便签，"物归原主。"
周雨薇夺过便签夺门而出。陆川环视教室，目光所到之处，窃窃私语立刻停止。他走回座位时，经过林小满身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第一节课是物理。李老师宣布初赛名单时，特意看了林小满一眼："今天放学后集训，缺席者取消资格。"
林小满盯着课本，感觉胃里像塞了块石头。她不敢想象陆川看到那些被公开的日记内容后，会怎么想她。那些矫情的文字，那些偷偷记录的细节...现在全成了笑柄。
课间操时，她躲在厕所隔间里，终于鼓起勇气翻开日记本。里面夹着的半张樱花书签还在，但好几页被撕掉了——正是记录她对陆川心动的那些。最后一页多了一行陌生的字迹："文笔确实不错。——陆川"
林小满差点把日记本扔出去。她反复确认那笔迹——锋利干净，每个字的收笔都带着微微上挑的弧度，确实是陆川的。什么时候写的？是在器材室...还是今早？
下午的体育课，林小满请了病假。她独自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把被撕毁的日记一页页粘好。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胶水上，折射出七彩的光晕。
"逃课？不像你的风格。"
陆川的声音吓得她差点打翻胶水瓶。他站在门口，怀里抱着篮球，额头上还有未干的汗珠。
"我...我不舒服。"林小满慌忙合上日记本。
陆川走进来，从书包里掏出一叠纸："给。"
那是被撕掉的日记页数，每一张都被抚平，边缘整齐得像从未被撕毁过。
"你...你从哪里..."
"垃圾桶。"陆川轻描淡写地说，"周雨薇扔在女厕门口的，我让清洁阿姨帮忙拿的。"
林小满的眼泪突然涌出来，滴在修补好的纸页上，晕开一小片墨迹。陆川站在她面前，手足无措地掏出一包纸巾："别哭...我字写得没你好..."
这句笨拙的安慰让林小满破涕为笑。她抬头看他："为什么要帮我？"
陆川沉默了一会，突然从书包里拿出他的素描本，翻到某一页递给她："扯平了。"
那是一幅铅笔速写——林小满低头做题的样子。阳光穿过她的发丝，在桌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画作右下角标注着日期：9月3日，正是他们初次相遇的第三天。
"你...你画了我？"林小满的声音发颤。
"练习人物比例。"陆川干巴巴地解释，耳尖却红了，"就像你写'他的睫毛像鸦羽'一样，只是观察练习。"
林小满的脸"轰"地烧起来。她没想到陆川会记得这么具体的句子，更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回应。
"所以，"陆川收起素描本，"物理集训还去吗？"
"去！"林小满脱口而出，随即又犹豫了，"可是...现在大家都..."
"谁在乎？"陆川耸耸肩，"李老师只关心我们能不能拿奖。"
物理实验室里只有李老师一个人。看到他们进来，他推了推眼镜："还以为你们不来了。"
"路上耽搁了。"陆川自然地接过话茬，仿佛早上的风波从未发生。
李老师布置了电路实验就离开了，留下他们两人独处。林小满小心翼翼地组装着电阻，余光瞥见陆川专注的侧脸。他今天格外安静，眉头紧锁，时不时按一下腹部。
"胃又疼了？"她小声问。
陆川摇摇头，却突然倒吸一口冷气，手里的螺丝刀"当啷"一声掉在桌上。他弓着背，额头抵在实验台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药！"林小满手忙脚乱地翻书包，"等等，我带了..."
"不用..."陆川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过会儿就好..."
林小满不由分说把药塞进他手里，又跑去接了温水。陆川吞下药片时，睫毛颤抖得像受伤的蝴蝶翅膀。
"为什么还来集训？"他突然问，"明明可以躲着我。"
林小满正在收拾洒落的水杯，闻言差点又打翻："因为...因为答应过的事要做到。"
陆川抬起头，药效似乎开始起作用，他的脸色好了一些："就像我答应参加长跑？"
"嗯。"林小满点头，"说到做到。"
陆川的嘴角微微上扬："那再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明天的初赛，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完成。"他的目光异常认真，"就像你修补日记一样，有始有终。"
林小满的心跳漏了一拍："好。"
实验结束后，天色己晚。校园里空荡荡的，只有几盏路灯亮着昏黄的光。陆川坚持送她到公交站，两人沉默地走在梧桐道上，落叶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
"那个..."林小满鼓起勇气，"谢谢你今天的...一切。"
陆川踢开一片落叶："不用谢。我只是..."他顿了顿，"讨厌不公平的事。"
公交车缓缓进站。林小满上车前，陆川突然叫住她："等等。"他从素描本上撕下一页递给她，"初赛前看这个，能稳定情绪。"
车开动后，林小满才敢打开那张纸——是一幅星空图，角落里写着："明天的题会比这个简单。——陆川"
她将画贴在胸口，窗外的霓虹灯在视线里模糊成一片彩色的光晕。
当晚的日记里，林小满写道："2008年9月16日，阴转晴。今天知道了三件事：1. 陆川会为我挺身而出；2. 他偷偷画过我；3. 星空图比安定还管用。PS：明天初赛，无论如何都要完成承诺。"
窗外，夜风卷起一片梧桐叶，轻轻拍打着窗玻璃，像是某种无声的鼓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