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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张本生告退后，三人各自歇下却都和衣而卧。
楚青黛躺在锦帐中，盯着帷幔上绣的缠枝纹出神。
春桃伏在圆桌上，指尖拨弄着糖纸窸窣作响："小姐，要不要吃颗松子糖压惊？"
楚青黛轻轻摇头。
冷月儿如雕塑般倚在门边，鹰隼般的目光始终锁着对面厢房的窗棂。
三更梆子刚响，张本生的厢房突然窜起一道火舌。
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惊得庄里鸡飞狗跳。
看守裴管事的农户们慌忙提着水桶奔来，水花溅在青石板上滋滋作响。
"走！"冷月儿一脚踹开房门，护着二人。
三人借着混乱闪出院子，暗处只见裴管事被几个彪形大汉架着往外冲。
她们屏息尾随，一路追到裴家宅院。
月光下，裴管事鬼鬼祟祟从内室捧出个描金匣子，沉甸甸的坠得他胳膊首颤。
冷月儿眯起眼睛，指节按在刀鞘上咔咔作响。
火光映照下，楚青黛从暗处跳了出来，与春桃并肩拦住去路。
"裴管事，"她声音清冷似雪，"这深更半夜的，是要带着将军府的物件去哪？"
裴管事先是一惊，待看清只有两个弱质女流，脸上横肉堆出狞笑："少夫人莫非以为，就凭您这纤纤玉指——"他晃了晃手中沉甸甸的匣子，"拦得住我们这些粗人？"
此时主屋方向火舌己舔上房梁，热浪裹挟着火星席卷而来。
小七拽住一个拼命打水的庄户："里头是谁？"
"将军夫人啊！"庄户嗓音嘶裂，"要是出了事，咱们全庄人都得填命！"水桶咣当砸在井沿，激起一片水花。
巷口突然传来春桃的厉喝："腌臜东西！也配碰我家小姐！"
随即是男人们下流的哄笑："弟兄们还没尝过将军夫人这等贵人的滋味呢......"
裴谨握缰的手骤然收紧。
马鞭在空中炸开一道血痕，他调转马头的瞬间，眼底翻涌的杀意竟比烈火更骇人。
小七后背窜起一股寒意——这是北疆战场上，敌寇见了都要胆裂的修罗相。
"救、救命啊！"楚青黛带着哭腔的呼救声刺破夜空。
那声音像柄薄刃，生生剜进裴谨心口。
玄铁刀鞘在他掌中嗡鸣，暗纹皮革被攥出龟裂的碎响。
虽说是利益联姻，可既冠了他裴家的姓，就是阎王要人也得先问他手中的刀！
"找死。"二字碾碎在齿间，他纵马冲进小巷。
不远处的火光映照过来，五六个彪形大汉将主仆二人团团围住。
为首的打手舔着嘴唇逼近："少夫人别怕，小的最会疼人......"粗糙的手指刚要碰到楚青黛的衣角——
"我玩够了就赏给你们！"裴管事倚在院门处叫嚣，满脸横肉在火光中泛着油光。
突然他瞳孔骤缩，后脑传来剧痛。
"呜——！"
碗口粗的枣木棍带着破空声砸下，冷月儿这一击凝聚着新仇旧恨。
裴管事的身躯像座肉山轰然倒塌，震得大地抖三抖。
春桃死死攥着楚青黛的衣袖，睫毛颤抖如受惊的蝶翼。
还未等她们喘匀气息，就听冷月儿甩着棍上血珠："小姐，干净了。"
"月儿你太——"春桃的夸赞戛然而止。
"嘶聿聿！"
玄甲将军勒马而立，战马前蹄腾空的剪影仿佛要踏碎这肮脏夜色。
月光流淌在冷硬的铠甲上，勾勒出修罗般的轮廓。
冷月儿瞬间横棍在前，将楚青黛严严实实挡在身后，眼中迸出狼一般的凶光。
"过来。"裴谨的声音裹挟着北风般的寒意，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楚青黛轻轻按住冷月儿绷紧的手臂："是唤我。"
她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冷月儿稍稍放松。
春桃凑到冷月儿耳边："这位就是咱们将军大人。"
两人连忙退开三步，垂首而立。
小七带着亲卫队疾驰而至，看到地上横七竖八却都留着性命的歹徒，眉梢一挑——今日将军竟如此"心慈手软"？
"绑了！"小七挥手示意，士兵们立即上前拿人。
春桃躲在柱子后冲小七拼命招手，眼睛亮得像偷了腥的猫。
楚青黛迈着小碎步跑到马前，仰起脸时正对上裴谨那双血色未褪的凤眸。
月光在那双眼里凝成冰刃，刺得她后背发凉——他为何会突然现身？
裴谨沉默如铁，目光却将人钉在原地。
不远处，春桃拽着小七的袖口叽叽喳喳："将军不是在巡营吗？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担心夫人安危呗。"小七挤眉弄眼。
"既知裴管事作恶，为何不早处置？"
"新帝登基千头万绪，哪顾得上这等小角色。"
春桃偷瞄一眼远处僵持的两人："将军...不会怪罪小姐吧？"
"哪能啊！夫人这是替将军分忧——"
"不像。"冷月儿突然冷声打断。
三人齐刷刷回头——
楚青黛仍站在原地，纤白手指怯生生揪着裴谨的衣摆。
马上的将军俯视着她，眼底血色与月光交织成危险的纹路。
这画面静得诡异，却让人无端想起绷到极致的弓弦。
小七尴尬地挠头。
明明出营时将军连铠甲都来不及换，此刻怎就...？
两双写满质疑的眼睛立刻瞪过来：这就是你说的"不会怪罪"？
"将、将军..."楚青黛突然晃了晃手中衣料，嗓音浸了蜜似的甜，"那恶奴败坏裴家名声，妾身想着带回去请母亲发落..."
她垂首露出雪腻后颈，却在心里盘算：当然是打断腿再带回去。
裴谨的目光如有实质，刺得她头皮发麻。
索性仰起脸，撞进那潭深不见底的寒泉：
"好吧，妾身是故意设局..."声音渐弱，"但为民除害，不算错吧？"
话音未落，天旋地转——
"呀！"楚青黛像布袋似的被捞上马背，肚皮硌着冰冷的铠甲。
她扑腾着西肢："放我下去！月儿救...唔！"
裴谨一掌按住她乱扭的腰肢，战马扬蹄时，她听见耳边落下咬牙切齿的低语：
"再动，我就不客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