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尚未散尽,沈渊与方宇并肩走在回程的路上。两人刚刚从张记纺织厂脱身,手中握着足以撼动整个上海滩的证据。他们都知道,接下来要做的,不是一场简单的官司,而是一场舆论战。
报纸是这场战争的武器。
报社位于法租界的一栋旧楼里,门口挂着一块斑驳的木牌,上面写着“申江时报”西个字。方宇熟门熟路地带着沈渊走进去,迎面便是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主编陆文昭。
“你带来的这位是?”陆文昭目光落在沈渊身上,语气不冷不热。
“他叫……律师。”方宇顿了顿,没有说出真名,“这是我要交的独家报道。”
陆文昭接过资料翻了几页,眉头皱得更深:“这些内容太敏感,我不能保证能登出来。”
“你可以不信我,但不能不信这些证词。”方宇将一叠工人签字的书面陈述放在桌上,又取出一小盒录音带,“还有这个。”
陆文昭看着那盒录音带,神色复杂:“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们当然知道。”沈渊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但我们更知道,沉默意味着什么。”
陆文昭沉吟片刻,最终点了点头:“我会安排人整理,但今晚必须定稿。”
离开报社后,沈渊和方宇并未立刻分开。他们在街角的一家小酒馆坐下,点了两杯清茶,边喝边等消息。
“你觉得他们会发?”方宇低声问。
“会。”沈渊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因为这不是新闻,是火药。”
果然,次日清晨,当第一份《申江时报》被送到街头报亭时,头版标题如惊雷炸响:
《血汗工厂:张记纺织厂黑幕曝光!童工、欠薪、暴力殴打,真相触目惊心!》
街道上很快聚集了人群,有人低声议论,有人愤怒拍案,更有学生团体自发组织传单派发,将这份报纸的内容迅速扩散到各大高校与社区。
然而,风暴才刚刚开始。
张老板显然不会坐以待毙。
当天中午,几名身穿西装、面色阴沉的男人出现在报社门口。他们自称是“张记纱厂法律顾问”,实则不过是一群打手伪装。他们要求撤稿,并威胁若不删除相关报道,将采取法律手段起诉报社。
陆文昭站在办公室门口,脸色铁青地看着这几人,却没有让步。
“我们报社只信事实。”他说。
话音刚落,其中一人猛地推开陆文昭,径首闯入主编室。就在此刻,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个身穿制服的巡捕冲了进来。
“谁允许你们擅闯报社?”领头的巡捕厉声喝道。
那几人见状,只得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来了?”陆文昭有些惊讶。
“是匿名举报。”巡捕队长看了眼手表,“说这里可能有绑架案。”
陆文昭怔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转头望向窗外。远处街角,一个身影正缓缓离去,正是沈渊。
这一晚,《申江时报》的印刷机几乎没停过,三百家报亭在凌晨前全部铺开。可就在天亮后不久,新的命令下达——所有涉及张记纺织厂的报道一律封存,违者罚款五百大洋。
封锁来得迅猛而残酷。
“他们想把这件事压下去。”方宇咬牙切齿地说。
“但他们低估了传播的速度。”沈渊冷静地翻阅着手中的报纸复印件,“昨天晚上己经有几千份流传出去,再想堵住,己经不可能了。”
果然,到了下午,几家小型报社陆续转载了相关内容。有的改换了标题,有的隐去了部分细节,但核心内容始终未变。这些小报社虽不起眼,却遍布城市的各个角落,影响力不容小觑。
“你怎么做到的?”方宇忍不住问。
“我只是打了几个电话。”沈渊淡淡一笑,“有时候,一张网比一座墙更能守住真相。”
张老板显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当天傍晚,他的私人代表亲自拜访了几位地方官员,试图通过行政手段全面封锁报道。同时,他还派出手下对参与调查的记者进行恐吓,甚至有一名女记者在家门口被人泼了红漆。
“他们开始动手了。”方宇在电话里低声说。
“那就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沈渊回应。
当晚,一群学生高举标语走上街头,高喊“还我真相!”、“反对资本压迫!”口号。警方出动驱散,但人数众多,秩序一时混乱。
与此同时,沈渊收到了一封来自某小报社的密信。信中提到,一名曾在张记纱厂工作的女工愿意出面作证,但条件是必须确保她的人身安全。
“这是一个机会。”沈渊看着那封信,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你是说……我们要让她站出来?”方宇问。
“不止是她。”沈渊合上信纸,“而是让更多人知道,他们的声音可以被听见。”
第二天,《申江时报》再次刊登一篇补充报道,题为:
《沉默的证人:一名女工的控诉,揭开张记纱厂背后的黑暗真相!》
文章一经发布,再度引发轩然大波。越来越多的工人站出来讲述自己的遭遇,一些曾经不敢发声的记者也纷纷加入调查行列。
舆论的火焰,彻底燃烧了起来。
而在暗处,张老板的脸色愈发阴沉。
他坐在办公室内,手里捏着一份刚刚送来的报纸,指尖微微发颤。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己经陷入了一个无法轻易摆脱的漩涡。
“查,到底是谁在背后推动这一切!”他怒吼。
手下人连连点头,却无人敢真正接话。
窗外,风呼啸而过,仿佛也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沈渊站在窗前,望着远方渐渐升起的朝阳。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