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府邸,正堂之内,一片死寂。
昏死的陈凡,如一条破败的麻袋,被下人七手八脚地抬回了后院。
那些曾经对他寄予厚望,又在他落魄后冷眼相待的族人,此刻只是远远地看着,眼神里是麻木,是怜悯,更是庆幸。
庆幸这桩让他们蒙羞的婚事,终于了断。
……
陈凡的识海,是一片冰冷死寂的黑暗之海。
屈辱、愤怒、绝望,化作刺骨的寒流,一遍遍冲刷着他那脆弱不堪的神魂。
就在他即将被这片黑暗彻底吞噬之际。
一道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在他识海深处悠悠响起。
“小子……很痛苦吧?”
陈凡那几近溃散的神魂,猛地一颤。
“被最亲近的人背叛,被最心爱的女人践踏……这种滋味,不好受吧?”
那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魔力,将他心中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勾了出来。
“你是谁?”陈凡的神魂,发出一丝微弱的波动。
“我是谁不重要。”
黑暗中,一道模糊的绿色虚影,缓缓凝聚成型。
那是一个面容枯槁的老者,双眼却闪烁着幽绿色的光芒,如同鬼火。
“重要的是,我能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老者的声音,充满了诱惑。
“力量,至高无上的力量!让你将所有看不起你的人,都踩在脚下!”
“尊严,让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跪在你面前,摇尾乞怜!”
“我凭什么信你?”陈凡的神魂,本能地感到了一丝恐惧。
“哈哈哈……”
老者发出一阵干涩的笑声,如同夜枭啼哭。
“就凭你现在,不过是一条任人宰割的丧家之犬!”
“而我,能让你变成一头择人而噬的洪荒猛兽!”
他凑近陈凡那虚弱的神魂,绿色的眼眸中,满是贪婪与渴望。
“你这身体,是万中无一的先天药体,是天生的炼药奇才。可你却暴殄天物,连最简单的引气都做不好!”
“而我,曾被世人尊为‘药王’!这世间,就没有我炼不出的丹,没有我杀不了的人!”
“只要……”
老者的声音,变得如同魔鬼的低语。
“只要你放开你的神魂,接纳我,与我融为一体。”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你的仇,我来报。你的恨,我来雪。”
“这天地,都将因你而颤抖!”
陈凡的神魂,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想起了徐灵芳那冰冷厌恶的眼神,想起了烟霞宗长老那轻蔑的一指,想起了族人那麻木不仁的嘴脸。
一幕幕,一桩桩,如同最锋利的刀,将他最后的一丝理智,彻底割裂。
“我……我答应你!”
他发出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嘶吼。
“只要能让他们后悔!我什么都愿意!”
“很好……很好!”
药王残魂发出一阵狂喜的笑声。
他不再伪装,整道虚影化作一道绿色的流光,如饿虎扑食般,瞬间冲入了陈凡那不设防的神魂核心!
“从今往后,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了!”
……
悦来居,雅间内。
楚玄烬指尖轻敲着桌面,眼前的虚空中,无形的光幕再次浮现。
他看着光幕中,陈凡识海内那场毫无悬念的吞噬,摇了摇头。
天道法眼之下,那代表着陈凡气运的金色文字,正在飞速变化。
【姓名:陈凡(被夺舍)】
【根骨:先天药体(被上古药王残魂占据)】
【气运:黑色(怨气冲天,化为魔头)】
那最后一丝代表着“潜龙在渊”的微弱金光,被一股浓郁如墨的黑气,彻底吞噬,消散得无影无踪。
“啧。”
楚玄烬撇了撇嘴,感觉像是看了一部开头精彩,结尾却强行喂屎的烂片。
“主角都换人了,还有什么看头。”
他挥了挥手,光幕应声而散。
这落云镇的因果,他懒得沾了。
……
陈家,后院。
那张破旧的床榻上,昏死过去的陈凡,手指猛地动了一下。
他缓缓睁开双眼。
那双眼睛里,不再有少年的倔强与不甘。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历万载岁月的沧桑,与视万物为刍狗的冷漠。
一股与他这身躯截然不符的恐怖气息,轰然爆发!
炼气三层?
不!
筑基!
金丹初期!
“桀桀桀……”
“陈凡”从床榻上站起,他活动了一下筋骨,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
“这先天药体,果然妙不可言!只是稍一融合,便让老夫恢复到了金丹之境!”
他感受着这具年轻而充满活力的身体,眼中满是陶醉。
“可惜,神魂损伤太重,想要恢复往昔荣光,还需不少‘好药材’啊……”
他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抹嗜血的绿光。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
一名负责照顾他的陈家长老,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
“凡儿,你醒了!快,把这药喝了,对你的伤……”
他话未说完,便看到了一双不属于人类的,散发着幽幽绿光的眼睛。
“药?”
“陈凡”笑了,那笑容,森然而恐怖。
“最好的药材,不就在眼前吗?”
他身影一晃,如鬼魅般出现在那长老面前。
那长老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一只干枯的手,便己经掐住了他的脖子。
“金丹期的血肉,虽然老了点,但用来开炉,倒是勉强够了。”
凄厉的惨叫声,终于划破了陈家府邸的宁静。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一场无声的血腥盛宴,在这座己经日薄西山的府邸之内,悄然上演。
整个陈家,从族长到下人,无一幸免,尽数化作了一具具干瘪的尸体。
他们的精血,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汇聚,最终在“陈凡”的掌心,凝成了一枚鸽子蛋大小,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血色丹丸。
“还不够……远远不够……”
“陈凡”将血丹一口吞下,他走出那如同鬼蜮般的府邸,目光投向了灯火通明的落云镇。
“这座小镇,倒是一处不错的药圃。”
……
翌日,清晨。
悦来居楼下,楚玄烬师徒西人,己经用完了早饭。
“师尊,咱们这就走吗?”王多金意犹未尽。
“不然呢?”楚玄探瞥了他一眼,“留在这里过年?”
“不是,师尊,我感觉这镇子今天气氛不对啊。”王多金压低声音,“您听,外面街上,连个叫卖的都没有。”
确实。
往日里喧闹无比的落云镇,今日,安静得有些诡异。
街道上空空荡荡,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的血腥味。
苏灵儿的眉头,微微蹙起。
叶尘风的手,下意识地按在了剑柄之上。
“一些家族内斗罢了。”
楚玄烬站起身,将几枚铜钱放在桌上。
“与我们无关。”
他领着三人,走出了客栈。
空旷的街道上,只有他们西人的脚步声在回响。
当他们走到镇口时,叶尘风的脚步,突然顿住了。
他看到,镇口的石碑之上,被人用鲜血,写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欺我者,死!”
那血迹尚未干透,散发着冲天的怨气。
“走了。”
楚玄烬的声音,自身前传来。
叶尘风收回目光,没有再多问,跟上了师尊的脚步。
西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他们身后,那座曾经安逸祥和的落云镇,如同一座巨大的坟墓,在晨光中,散发着死寂的气息。
没有一个人知道,一场席卷整个东荒的血色风暴,就从这座不起眼的小镇,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