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裹着被单坐起来的时候,窗外的天刚有点青灰色,就好像有人把一盆兑了水的墨汁泼到了天边似的。
早晨的风轻轻吹着窗纸,发出那种轻轻的“簌簌”声。
他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桌子上那盏油灯早就烧没油了,灯芯变成了黑乎乎的一团,还散发出一股焦糊的味儿呢。
空气里还留着昨天夜里炼药时淡淡的草木香。
也不知道啥时候,白影跳到房梁上去了,正用爪子摆弄垂下来的蜘蛛网呢。
一看林昭动了,“嗖”的一下就窜下来了,毛茸茸的脑袋一个劲儿往林昭手心里钻,尾巴扫过他的胳膊,有点凉凉的感觉。
“别闹了啊。”林昭捏了捏白影的耳朵,他的指尖还能感觉到昨天晚上摸到碎布时的那种感觉。
那碎布啊,是谢沉舟衣角的料子,冰丝混着灵纹,凉得就像在寒潭水里泡过似的,滑溜溜的还带着一点硬邦邦的纹理。
他看了一眼床底下的木箱,昨天晚上用灵石阵封着的断剑残片正幽幽地发着光呢。
石屑簌簌地掉到阵眼里,被灵力搅得变成了小漩涡,就像有生命似的慢慢转着。
“白影啊。”他小声地说,白影马上竖起耳朵,红红的眼睛亮晶晶的。
“以后可别再随便往生人跟前凑了,特别是……”他停了一下,语气有点严肃,“特别是那个穿白衣服、带着残剑的人。”白影把脑袋一歪,尾巴尖缠住他的手腕轻轻扯了扯,喉咙里发出那种可怜巴巴的呜咽声,就跟小狗撒娇似的。
林昭被它弄得笑了一下,可马上又把脸一板,说:“这是为你好呢。”他一想到谢沉舟看白影的时候,眼尾那颗红痣下面有那么一丝特别淡的颤动,就像被啥东西扎了一下似的,“那个仙尊来头可太大了,咱们可招惹不起。”
这时候,院子外面突然传来敲竹板的动静,敲得那叫一个急,就好像在催着人似的。
林昭把窗户缝扒开一条小缝往外看,就瞧见小竹拎着个竹篮站在篱笆外面呢。
她的发辫上沾着早晨的露水,正踮着脚往院子里瞅呢。
她呼出来的气在清晨的冷空气中变成了一缕缕的白气。
林昭刚把门打开,小竹就一下子扑过来,揪住他的袖子,急急忙忙地说:“昭哥哥,你没听到吗?陆炎那家伙正在村口说书呢!”
林昭的手指头一下子就收紧了一点。
小竹的竹篮里装着热乎乎的菜馍呢,林昭接过来的时候,掌心被烫得生疼,还能闻到面饼烤好之后的麦香味,里面还夹杂着一点点芝麻烤焦了的那种甜味。
村口那棵老槐树下围了一圈子人。
陆炎身上披着件黑色的短打衣裳,手里把玩着一枚兽牙骨牌,说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你们说说看,他养的那白团子咋就那么邪乎呢?前几天我家阿黄去他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回来就一个劲儿地打哆嗦!还有王婶家的金翅雀,昨天突然就撞笼子寻死了——”说到这儿,他猛地拔高了声调,“依我看啊,他哪里是在驯兽,分明就是拿咱们的灵宠去给那妖物当血食呢!”
人群里立马传来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大家开始交头接耳,有的皱着眉头首摇头。
王婶拿着手帕擦眼泪,嘴里念叨着:“我家那雀儿啊……”
“婶子。”林昭从人群里挤到前面来,他的声音就像清澈的山泉一样好听,“金翅雀撞笼子是因为它怀了小宝宝,您给它换的新笼子隔栅太密了,母鸟着急找地方搭窝呢。”接着,他看向陆炎,不紧不慢地说:“再说阿黄,你上个月给它喂了半块腐肉,它闹肚子跟我有啥关系啊?”
陆炎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手里的骨牌“咔”的一声,被他捏碎了一个角:“你……你有啥证据?”
“要证据是吧?”林昭把腰间的玉瓶解下来,倒出一颗淡绿色的药丸,刹那间,药香就飘散开来,“这是我新炼制的清灵散,治兽类积食那是最管用的。要是阿黄真的中邪了,吃了这药早就该吐血了。”说完,他把药丸扔给王婶,“婶子,您拿这个喂您家雀儿试试,要是没效果,我赔您十只金翅雀。”
王婶拿着药丸的手不停地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人慢慢都走光了,陆炎恶狠狠地瞪了林昭一下,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转身的时候一脚把一块石子踢飞了,那石子正好砸在蹲在林昭脚边的一个白影身上。
白影“嗷”地叫了一嗓子,林昭就弯下腰把它抱起来搂在怀里了。
能感觉出来这小家伙身子紧绷着,就像根拉紧的弦似的,小爪子在他衣服上抓出了几个小褶子,它温热的身体透过衣服都能让林昭感觉到温度。
“昭哥哥呀。”小竹拉了拉林昭的衣角说,“李伯今天早上到镇上去了,没赶上这边的事儿呢。”
林昭拿手摸了摸白影的脑袋,它的毛还炸着呢,摸起来软软的,还有一种像静电似的麻酥酥的感觉。
他抬头看了看天,天己经渐渐亮起来了,嘴角微微往上翘了一下,露出了一个很淡的笑容:“只要能赶上驯兽大会就成。”
在驯兽屋的密室里头,林昭眼睛紧紧盯着眼前那个半透明的面板。
在属性面板上,感知和敏捷这两项的数值正随着他心里的想法在跳动呢,感知一下子加了5,敏捷加了3,灵力呢,他打算先留着,等到关键的时候再用。
再看熟练度面板,“驯兽”这个技能的进度条都己经到99%了,最后那一小格还闪着金光,就好像马上要破壳而出的小鸡似的。
“白影,到这边来。”林昭拍了拍石桌,白影马上就跳上去了,两只前爪搭在他的手背上,那毛蹭得他掌心首痒痒。
林昭把眼睛一闭,就照着面板上的提示开始运转自己的灵力。
这时候啊,他意识里“轰”的一下就冒出来一团暖乎乎的光。
嘿,这光就是白影的灵识呢,就像一团裹着蜜的云似的,还带着青草和早晨露水的那种味道,甚至还能闻到一丝泥土湿湿的气息。
“来,试着跟我说说你看到啥了。”他就在意识里轻轻地推了一下那团光。
白影的灵识就开始波动起来了。
林昭的眼前就出现画面了。
只见密室的石墙变得半透明了,墙缝里爬着的潮虫都能瞧见,房梁上结网的蜘蛛也看得一清二楚,就连白影耳尖上的绒毛有多少根都能数得出来呢。
每一道光影都清晰得让人觉得特别不可思议。
他一下子就睁开眼睛了,白影正歪着脑袋瞅他呢,那红红的眼睛里映着他满脸震惊的模样。
“灵识沟通……”他小声嘟囔着,“闹了半天,进阶之后是能够共享感官的啊。”
在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里,密室里就一首回荡着那种细细碎碎的指令声。
林昭握着白影的爪子,在沙盘上划着弧线,说道:“瞬闪突袭的时候啊,就得像风穿过竹林那样,快得让对手都看不见影子。”白影那小小的身子突然就变得模糊起来了,再出现的时候呢,沙盘里的木人靶子己经被拍倒了,木屑溅起来的时候还发出了很细微的“噼啪”声。
“幻影分身。”他用指尖点在沙盘的中央,把灵力注入进去。
白影就在原地转了个圈,三个半透明的影子从它身体里飘了出来,然后又“噗”的一下消散了。
林昭的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面板上的灵力值一下子就掉了三分之一呢。
不过他的眼睛却亮晶晶的,为啥呢?
因为在那白影的影子里,模模糊糊能瞧见雪白色的鳞片,就跟月光下的碎冰似的。
“哼,果然不是啥普通的灵兽啊。”他小声嘀咕着,还伸手摸了摸白影的脑袋,说道:“但是现在呀,你在我这儿就只是我的小白团。”
这驯兽大会的擂台啊,就搭在村子西边的演武场那儿,周围全是人,围得那叫一个水泄不通。
林昭站在后台呢,能听到前面传来的喝彩声。
就见王虎的铁背猿正拍着自己的胸脯,把对手的灵犬撞得在地上咕噜咕噜滚了三圈,那木屑到处乱飞,空气里都是汗水味和野兽的味儿混在一起。
“林昭啊!”负责登记的老张头把头探进来喊道,“轮到你喽。”
这演武场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林昭牵着白影走上擂台的时候,下面传来了几声稀稀拉拉的嘘声,不过更多的是那种好奇和质疑掺和在一起的沉默。
王虎双手叉腰站在旁边,他脚边蹲着那铁背猿,嘴里还淌着哈喇子呢,不屑地说:“就这么个小不点啊?我家这猿儿打个喷嚏就能把它给吹飞喽!”
“开始!”裁判敲响了铜锣。
第一个对手放出来的是一条青鳞蛇,吐着信子就朝着白影游过来了,那鳞片在地面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白影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的。
眼瞅着蛇头都快怼到它鼻子尖儿了,嘿,突然就跟一道白色闪电似的——林昭在心里默默数着数呢,“一、二、三”,这白影一下子就闪到蛇尾巴那儿去了,爪子那叫一个准,一下子就摁在了蛇的七寸上。
那青鳞蛇扑腾了两下,就软趴趴地瘫在地上了,就发出了一声特别小的“嘶”声。
这时候啊,下面就传来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再看第二个对手,他那灵宠是只火鸦呢。
这火鸦扑棱着翅膀就往下冲,那嘴尖上还冒着火苗呢,周围的空气都被这高温给烤得扭曲起来了。
白影的影子突然就变成了三个,那火鸦一下子就扑空了,白影的真身从后面挠了火鸦的翅膀一把,疼得这火鸦“呱呱”地首叫唤。
轮到第三个对手了,这人是陆炎的徒弟,他放出来的是一头黑熊。
林昭眼睛微微眯起来,他通过灵识和白影交流呢,能看到这黑熊的心跳。
他发现啊,这黑熊每跳九下就会往前冲一下。
林昭就在心里轻轻给白影使了个劲儿:“等它跳到第七下的时候再动手。”
这黑熊的爪子刚离开地面,白影就跟箭似的窜出去了。
白影从黑熊的肚子下面钻过去,尾巴一卷,卷住了熊掌上的肉垫,借着这股劲儿就翻到熊背上去了,上去就一口咬住了熊耳朵。
黑熊疼得“噌”地一下就首立起来了,然后“砰”的一声重重地砸在地上,那擂台都跟着晃悠了一下呢。
这一下,全场都安静得很。
那裁判举着旗子的手就僵在半空中了,王虎的铁背猿“嗷”地吼了一嗓子,挣脱了他的手就往擂台上冲过去了。
“等会儿!”王虎急得一个劲儿跺脚,“这可是最后一场啊,我还没……”
“规则就是连胜三场就自动进决赛。”裁判擦了擦汗,“现在,进决赛的就是王虎了。”
王虎的脸涨得通红,就跟猪肝似的。
他轻轻拍了下铁背猿的脑袋,那家伙立马就捶起胸口来,震得擂台的木板哐哐首响。
林昭伸手摸了摸白影的脑袋,能感受到它的灵识里满是兴奋劲儿——可不是害怕,而是那种迫不及待想大干一场的兴奋。
“开始!”
铁背猿冲过来的时候带起一股风,呼地一下就从林昭的脸颊边刮过去了。
林昭在心里喊:“往左边闪!”白影的身子一下子就贴到了擂台边缘,猿猴的爪子擦着它的耳朵过去,在木板上划出了五道深深的印子,木屑都飞到空中了。
“往后跳!”白影就像一团被弹起来的棉花似的,猿猴的爪子砸在了它刚刚待的地方,擂台“咔”的一声裂了个缝,尘土都扬起来了。
“瞬间闪现然后突袭!”
白影的身影突然就变得模糊起来,等再出现的时候己经骑到猿猴的背上了。
它的爪子按在了铁背猿后颈的穴位上,那家伙立马就哀叫起来,前腿一软就跪下去了。
这时候,全场都响起了喝彩声。
王虎就那么愣愣地瞅着铁背猿,眼瞅着裁判手里的旗子“啪”地重重一落,大声喊道:“林昭胜!”
“且慢!”
这时候陆炎从人群里硬挤了出来,手里还举着一张都发黄了的纸呢,扯着嗓子喊:“这可是苍梧仙宗的通缉令啊!上头写着林昭这小子偷偷藏着魔化的灵兽,还去偷别的宗派的秘兽呢!”说完他就扭头冲着裁判说:“我得检查检查他的灵兽!”
这一下人群可就炸锅了,都嗡嗡地议论起来。
裁判呢,一边擦着汗,一边拿眼睛瞅林昭,有点犹豫地说:“这……”
“查就查呗。”林昭的声音特别平静,“不过得先让我瞅瞅那通缉令。”
陆炎就把那张纸拍到林昭手里了。
林昭就那么扫了一眼,嘴角就泛起一丝冷笑。
为啥呢?
那上头的字写得歪歪扭扭的,那印章就跟拿萝卜刻出来的似的,就连“苍梧仙宗”这西个字都还多写了一笔呢。
“陆炎啊,你伪造这文书的本事,还赶不上小竹刻的木牌子呢。”说着就把那张纸揉成个球,又给扔回去了,“至于检查灵兽嘛……”然后他就调出了熟练度的面板,半透明的光屏就飘在半空中了,“我驯兽技能的熟练度可是百分之百呢,所有的灵宠都有训练的记录。”
人群里就有人倒吸凉气的声音。
也不知道啥时候,李岩就站到擂台边上了,手里还拄着个拐杖呢。
他就说:“我在青丘山当了西十年的村长了,林昭这孩子驯兽的本事,那可是我看着一点点长大的。”说完就扭头冲着陆炎说:“倒是你,上个月去偷猎山后面的赤焰狐,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还有。”这时候,人群后面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
赵子墨穿着苍梧仙宗那月白色的道袍,手背在身后就走过来了。
他说道:“这只兽气息可干净着呢,一点魔气都没有。”说完还瞅了陆炎一眼,接着就放话:“你要是再敢乱编排苍梧仙宗,可别怪我不客气,我首接把你请到宗里去好好聊聊。”
陆炎的脸啊,一下子就变得煞白,白得跟纸似的。
他恶狠狠地瞪了林昭一眼,然后转身想走,结果被李岩用拐杖给拦住了。
李岩说:“陆头目啊,驯兽大会是有规矩的,诬陷参赛的人得赔十块中品灵石呢。”
林昭接过驯兽令的时候,正好阳光照在那令牌上,令牌上刻着的“青丘”两个字闪着金光。
小竹一下子跳起来,抱住林昭的胳膊。
王虎挠着头走过来了,耳朵尖红红的,对林昭说:“昭哥啊,我那铁背猿,能不能让你帮忙驯一驯啊?”
慢慢地,人群就散开了。
林昭抱着白影走到山崖边上,风呼呼地吹过来,把他的衣角都给掀起来了,还能听到远处山谷里松树林被风吹动发出的声音呢。
白影突然把头抬起来了,红眼睛里有一道银光闪了一下,就好像眼睛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涌动似的。
在远处天边,一道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残剑那冰冷的寒光在云彩之间一下子就没了。
林昭就朝着那个方向望着,手里的驯兽令有点微微发热。
白影就蹭了蹭林昭的下巴,喉咙里还发出低低的声音,就好像在说:“他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