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人心如海

第45章 人心如海

陈玄的马蹄踏碎晨雾时，玄色斗篷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那柄短铲的铜质手柄。

他刻意放缓马速，将易容后的面容压得更低——两撇稀疏的络腮胡，眼角添了道假疤，活脱脱个走南闯北的盐商。

"系统，检查伪装。"他垂眸低语，眼底紫纹闪过。

【伪装度97%，云岭城守卫数据库无匹配记录。】机械音在识海响起，陈玄手指轻轻叩了叩怀中的密信——那是三日前从玉虚宗外门执事袖中"顺"来的，墨迹未干的"清剿妖域余孽"六个字，此刻正隔着布料灼着他的胸膛。

马蹄声突然一顿。陈玄勒住缰绳，耳尖微动。

矿坑方向传来极轻的响动，像石子滚落，又像...人的抽噎。

他翻身下马，靴底碾过碎石，顺着山坳间的野径往深处走。

废弃矿坑的木牌半埋在荒草里，字迹被风雨侵蚀得模糊，却掩不住木牌上暗红的血指印——新的，最多三天。

"救...救命..."

声音从矿坑深处飘上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

陈玄摸出火折子，橙黄火光映出斜斜的矿道，岩壁上还残留着未完全剥落的镣铐，锈迹斑斑的锁链垂在半空，随着他的动作晃出细碎的响。

"在下过路商人，可是有人困在下面？"他提高声音，指尖悄悄勾住短铲。

回应他的是一声闷哼，接着是布料撕裂的声响。

陈玄顺着矿道往下爬了十丈，火光终于照到蜷缩在石缝里的身影——少女的头发黏成一绺绺，脸上全是血污，左小腿被断裂的矿柱压着，裤脚渗出的血己经在地上积成暗红的小潭。

"阿...阿青？"他瞳孔微缩。

少女抬起头，眼尾的淤青让她的视线有些模糊，却在看清陈玄面容的瞬间突然发抖："你...你不是林府的人！

他们说...说我是妖族奸细，要把我埋在矿坑里..."她喉间溢出哭腔，"我没...我真的没勾结妖族，我只是不肯嫁...嫁二少爷..."

陈玄蹲下身，短铲在掌心转了半圈，轻松撬起压着她腿的矿柱。

少女痛呼一声，他这才看见她脚踝处泛着幽蓝的烙印——三尾狐纹，和黑风老妖用来标记奴隶的咒印如出一辙。

"谁给你烙的？"他声音陡然冷下来。

"林...林管家。"少女抽着气，"他说二少爷要娶我冲喜，我不肯，他就翻出我娘的旧物...说我娘是妖族，我也是奸细。"她突然抓住陈玄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皮肉里，"求你别把我送回去！

他们会杀了我的！

我听见...听见管家和长老们喝酒时说，要把矿上的壮丁都卖给北境...说什么'活人比死矿值钱'..."

陈玄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记得三天前路过云岭城时，林老爷子还拉着他的手说"我林家世代与人族同气连枝"，此刻却从这被弃的养女口中，听见了贩卖奴隶的阴谋。

"我带你走。"他将少女打横抱起，矿道里的风灌进来，吹得火折子忽明忽暗。

少女的体温烫得惊人，意识开始模糊，嘴里还在断断续续说着："我娘...她是被林老爷逼死的...说是为了保护我...可他们现在连我都不要了..."

云岭城的城门在暮色中缓缓打开时，陈玄怀里的少女己经昏死过去。

他将人安置在城外破庙，用短铲在墙根挖了个浅坑——系统提示"是否吞噬执念"的蓝光在眼前闪烁，他却暂时按下。

阿青体内的"执念锁链"泛着浑浊的灰，混着恐惧、不甘和对亡母的愧疚，此刻吞噬只会扰乱他的判断。

"林府。"他对着庙外的残阳低笑，斗篷下的手指轻轻着短铲，"该去会会那位老狐狸了。"

林府的正厅燃着沉水香，林老爷子坐在檀木交椅上，银须被烛火映得发亮。

他看见陈玄时眼睛一亮，起身相迎："陈小友猎妖归来？

可曾寻到黑风老妖的踪迹？"

"寻到了。"陈玄将腰间的革囊放在案上，里面滚出两颗妖丹，"不过顺路救了个人。"他盯着林老爷子的眼睛，"阿青，您的养女。"

林老爷子的手在茶盏上顿了顿，茶盏与木案相碰，发出极轻的脆响。"阿青..."他叹了口气，"那孩子从小就有些痴傻，前日说看见妖怪，我让人带她去后山静养，怎的..."

"静养在废弃矿坑？"陈玄打断他，"脚踝上的妖奴烙印，也是静养时自己刻的？"

檀香突然变得刺鼻。

林老爷子的手指在椅把上敲了两下，门外立刻传来脚步声。"小友说笑了。"他笑得慈祥，"阿青的事我定会彻查，倒是小友此次猎妖有功，玉虚宗的奖赏我己让人备下..."

陈玄起身接过赏银，袖中短铲的紫纹微微发烫。

他能闻到林老爷子身上若有若无的冷汗味，听见后堂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林管家，刚才阿青提到的名字。

"那便谢过林老爷了。"他转身时又补了一句，"对了，矿坑里还有具骸骨，是个妇人，穿着二十年前林府的仆役服。

您说阿青的娘是得急病走的，可那骸骨的后颈有钉孔。"

林老爷子的笑容彻底僵在脸上。

月上柳梢头时，陈玄蹲在林府后院的老槐树上。

他望着林管家鬼鬼祟祟推开柴房的暗门，闪身跟了进去。

密室里点着牛油烛，六个林家长老围坐在石桌旁，桌上摊开的羊皮地图标注着北境的路线，最上面压着块青铜虎符——和他在妖域见过的"北境联盟"信物一模一样。

"明日寅时，将矿上的三百壮丁押往边境。"大长老搓着地图，"那批货要的是活口，路上别死太多。"

"林老爷子那边..."二长老有些犹豫。

"老东西现在只知道装糊涂！"林管家冷笑，"等他发现我们把家业都盘给北境联盟，生米早煮成熟饭了。"

陈玄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摸出腰间的短铲，系统"妖心通"正在扫描众人情绪——贪婪占70%，恐慌占25%，剩下的5%是对林老爷子的忌惮。

"砰！"

密室的门突然被踹开。

林二少爷摇摇晃晃闯进来，腰间玉佩撞得叮当响："好啊你们！

背着我搞这么大的买卖？

我才是林家长子！"他醉眼朦胧地指向陈玄，"你...你在那偷听多久了？"

陈玄从梁上跃下，短铲在掌心转了个花："从你们说'北境联盟'开始。"

林二少爷的酒瞬间醒了一半。

他后退两步撞翻烛台，火光映得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杀了他！

杀了他！"

六个长老同时扑过来。

陈玄的短铲划出紫芒，第一个长老的咽喉被铲刃擦过，血珠刚溅出就被吞噬。

系统提示"吞噬凡人修为+500"在眼前闪过，他却更快抓住林二少爷的手腕，将他抵在石壁上："说，北境联盟要这些壮丁做什么？"

"我...我不知道！"林二少爷哭嚎着，"他们说...说要给妖神献祭！

求你...求你放了我，我不想死..."

陈玄的瞳孔泛起紫光。

他能看见林二少爷的因果线在眼前缠绕，最亮的那根闪着悔意——他后悔不该贪那笔银子，后悔不该听林管家的话，后悔不该逼死阿青的娘。

"完成愿望：解除死亡恐惧。"他低语。

林二少爷的身体突然，眼神变得空洞。

系统提示"吞噬因果线成功，获得情报：北境联盟与玉虚宗内门勾结，需用活人血祭唤醒妖神残魂"在识海炸响。

陈玄甩下瘫成泥的林二少爷，转身走向还在发抖的长老们。

他在密室门口停住脚步，对着阴影里的方向说："林老爷，您该管管家里的耗子了。

若想活命，就别再让家族当棋子。"

林老爷子从暗格里走出来，银须在夜风里乱颤。

他望着满地狼藉，又望着陈玄腰间的短铲，突然跪下来："小友救我林家！"

陈玄没有回头。

他翻身上马时，怀里的密信突然发烫——那是妖域传来的飞鸽传书，信封上的火漆印着赤焰的金冠纹。

"看来，猎妖人的麻烦，才刚刚开始。"他踢了踢马腹，马蹄声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林府的灯笼在风中摇晃，将"林"字锦旗吹得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