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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城西老街的青石板路湿漉漉的，空气里弥漫着老房子特有的潮气和油条豆浆的烟火气。林阳捏着那张冰凉沉重的金属卡片，站在一栋明显比周围建筑更破旧、更歪斜的老木楼前。
“福瑞祥典当行”。
一块饱经风霜、漆皮剥落大半的木质招牌，歪歪扭扭地挂在摇摇欲坠的门楣上。两扇对开的、糊着发黄旧报纸的木门半掩着，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这地方，与其说是典当行，不如说是哪个古董级钉子户的杂物间，透着一股随时可能被拆迁队推平的悲凉气息。
保洁阿姨张桂芬在“处理”完那群混混后，只留下一句“记得去登记”，就拎着她的扫把簸箕，慢悠悠地消失在晨雾里，深藏功与名。留下林阳和老王在满地狼藉（主要是吓尿的混混和掉落的凶器）中凌乱。林阳揣着那枚依旧散发着微弱温热、却不再那么烫手的暗红鳞片，还有那张写着“区域巡视员（保洁岗）”的魔幻卡片，怀揣着对未知世界的敬畏和一丝丝“老子好像也是体制内编外人员了”的荒诞感，一路摸到了这里。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一股混合着陈旧木头、灰尘、廉价线香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药草味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光线昏暗，只有几缕从蒙尘窗户透进来的微光，勉强照亮了屋内。空间不大，靠墙立着几个摇摇欲坠的博古架，上面堆满了落满灰尘、奇形怪状的“老物件”：缺了口的青花瓷碗、断了腿的紫砂壶、锈迹斑斑的铜钱剑、甚至还有几个造型诡异的木雕神像，表情狰狞。
屋子中央，一张油腻腻、布满刀痕的旧八仙桌后，坐着一个人。
一个很瘦，非常瘦的老头。穿着一件洗得发白、同样油腻的深蓝色涤卡中山装，戴着一副镜片厚得像酒瓶底、一圈圈螺纹的圆框老花镜。他整个人缩在宽大的旧藤椅里，像一只风干的老猴。此刻，他正低着头，手里捧着一个屏幕碎得像蛛网、外壳掉漆的破旧智能手机，两根枯柴般的手指在上面飞快地戳着。
“抢地主！”
“我抢！”
“加倍！”
“王炸！哈哈哈！给钱给钱！老刘头你又欠我三块二！”
手机里传出震耳欲聋的斗地主背景音乐和一个尖利的女声报牌声。
林阳：“……”
这就是张阿姨说的刘瞎子？那个能给他弄“藏住血煞气”玩意儿的高人？这画风是不是有点过于接地气了？
“咳咳…”林阳清了清嗓子，试图引起注意。
老头没抬头，依旧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屏幕，嘴里还嘟囔着：“催什么催！地主不要面子的啊？等我出完这手牌！”
林阳无奈，只好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把那张冰凉的金属卡片轻轻放在油腻的桌面上，推到老头面前：“那个…刘…刘先生？是张桂芬张阿姨让我来的。”
“张桂芬？”老头的动作顿住了。他缓缓抬起头，厚厚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林阳脸上扫了一圈，又落在那张卡片上。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拈起卡片，凑到眼前，几乎把脸贴了上去，仔细辨认着上面的徽记和编号。
几秒钟后，他放下卡片，又看了看林阳，脸上那种斗地主赢牌的亢奋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市侩的、精明的打量？像古董贩子在评估一件刚收上来的货。
“哦，小张介绍来的啊。”刘瞎子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痰音，“坐吧。”他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桌子对面一张三条腿、用砖头垫着的破板凳。
林阳小心翼翼地坐下，感觉那板凳随时会散架。
“东西呢？”刘瞎子开门见山，厚镜片后的眼睛盯着林阳的口袋，仿佛能透视。
林阳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枚暗红色、流转着金纹的鳞片掏了出来，放在桌上。鳞片一暴露在空气中，那股蛮荒、灼热的血煞气息立刻变得清晰起来，连带着屋里的温度似乎都升高了几度。
刘瞎子的目光瞬间凝固在鳞片上。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靠近鳞片，在离鳞片表面还有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了。指尖微微颤抖着，似乎在感受那股无形的力量。
“嘶…好重的血煞气…还是带龙性的…红毛那疯婆娘，真舍得下本钱啊…”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他猛地收回手，仿佛那鳞片烫手，然后抬起头，再次看向林阳，眼神变得无比复杂，像是在看一个移动的、随时会爆炸的军火库，又像是在看一座闪闪发光的金山。
“小子，你惹上大麻烦了，也撞上大运了。”刘瞎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这玩意儿，是宝贝，也是催命符。揣着它，就像揣着颗核弹头逛街，指不定啥时候就炸了，或者被更狠的家伙盯上把你连皮带骨吞了。”
林阳心里一紧：“张阿姨说您能帮我弄个东西…把它藏起来？”
“藏？说得轻巧！”刘瞎子嗤笑一声，从抽屉里摸索着，掏出一张皱巴巴、边缘发毛、像是从某个旧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又摸出一支快没水的圆珠笔，啪地拍在桌上，“先登记！姓名！年龄！身份证号！住址！紧急联系人！还有…异能种类和等级！初步评估！”
林阳看着那张简陋到极点的“登记表”，上面甚至连个抬头都没有，只有几个歪歪扭扭的手写栏目，再次陷入深深的无力感。这“有关部门”的办事风格，也太草台班子了吧？他拿起笔，硬着头皮开始填：
姓名：林阳
年龄：24
异能种类：？？？（他想了想，写了“情绪能量转化”）
等级：？？？（他估摸着写了“炼气三层”）
写到“异能描述”时，他卡壳了。这玩意儿怎么描述？首播挨骂涨修为？掌心雷体验卡？弹幕护盾？说出来会被当成神经病吧？
“大概…就是…能吸收别人情绪变强？还能…放点电？”林阳斟酌着用词，尽量显得不那么玄幻。
刘瞎子凑过来看了一眼，厚厚的镜片几乎贴到纸上，然后撇撇嘴：“情绪系？还带点雷法？啧，稀罕玩意儿。行了，凑合吧。”他一把将那张填得乱七八糟的纸抽回去，随手塞进抽屉深处，跟一堆杂物混在一起。
“那…藏东西的…”林阳最关心这个。
“等着！”刘瞎子不耐烦地挥挥手，然后撑着藤椅扶手，颤巍巍地站起来。他佝偻着背，慢吞吞地挪到后面那个最破旧、灰尘积得最厚的博古架前。一阵令人牙酸的翻找声传来，灰尘簌簌落下。
林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会是什么？传说中的储物法宝？隐匿气息的符箓？还是什么高科技屏蔽装置？
几分钟后，刘瞎子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个…搪瓷杯？
没错，就是一个搪瓷杯。白色的底子，上面印着俗气的大红牡丹和“劳动最光荣”五个褪色的红字，杯口边缘还有一道细细的裂纹，一看就饱经沧桑。
“喏，拿着。”刘瞎子把搪瓷杯往林阳面前一推。
林阳看着那个散发着浓浓“五六十年代国营工厂食堂”气息的破杯子，又看看桌上那枚流淌着神秘金纹、散发着恐怖血煞气的暗红龙鳞，嘴角抽搐：“刘…刘先生，您确定…用这个装？”
“废话！”刘瞎子眼睛一瞪，“别看它破，这可是正经的‘纳元杯’！老物件了！以前用来装那些刚出土、煞气冲天的陪葬法器的！里面刻了九重‘归藏敛息阵’，别说这点血煞龙气，就是真龙来了，也能给它捂严实了！外面绝对半点气息不漏！”
纳元杯？归藏敛息阵？名字听着挺唬人…可这卖相…
林阳将信将疑地拿起那枚滚烫的鳞片，小心翼翼地放进搪瓷杯里。就在鳞片接触到杯底那层仿佛干涸茶垢的黑色物质瞬间——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震动从杯体传来！杯壁上那几朵俗气的红牡丹似乎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微光！紧接着，那股如同实质般压迫在周围的血煞灼热气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攥住、压缩、硬生生塞回了杯子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典当行里那股让人心悸的燥热感荡然无存，只剩下原本的陈旧灰尘味！
林阳震惊地看着手里这个平平无奇、甚至有点磕碜的搪瓷杯。神器！这绝对是神器！人不可貌相，杯不可斗量啊！
“搞定！”刘瞎子满意地坐回藤椅，又掏出他那破手机，“承惠，手工费加材料费，五千八！现金还是扫码？”
“多…多少？！”林阳差点把搪瓷杯扔了。五千八？把他卖了也不值这个价！他现在全身上下加起来就剩二十块零五毛！
“五千八！童叟无欺！”刘瞎子理首气壮，“这可是古董！有阵法的！你以为大白菜呢？没钱？小张没跟你说要收费？”
林阳欲哭无泪。张阿姨您坑我啊！您没说这登记还要自费啊！还这么贵！
就在林阳琢磨着是把鳞片拿出来抵债还是干脆抱着搪瓷杯跑路时，刘瞎子那破手机的铃声突然响了，不是斗地主，而是一首极其刺耳、节奏感极强的广场舞神曲《最炫民族风》。
刘瞎子皱着眉，不耐烦地接通电话，按了免提。
一个尖锐刻薄、穿透力极强的女声立刻在安静的典当行里炸响：
“刘瞎子！死哪去了？！这个月的房租呢？！拖了三天了！再不交钱，老娘把你那些破铜烂铁连同你这个老棺材瓤子一起扔大街上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店里偷偷用电磁炉煮火锅！电费不要钱啊？！”
林阳：“……” 这声音…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刘瞎子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刚才那点高人风范荡然无存，对着手机点头哈腰，语气谄媚得能滴出蜜来：“哎哟喂！我的好房东！张姐！张姐您消消气！消消气！房租…房租快了！就快了！昨天刚收了个大单子！对对对！绝对靠谱！下午！下午一定给您送过去！一分不少！还给您带点楼下新开的卤味！好好好！谢谢张姐！谢谢张姐宽限！”
挂断电话，刘瞎子长长舒了口气，抹了把额头并不存在的虚汗。他抬眼看了看一脸呆滞、抱着搪瓷杯的林阳，又看看桌上那枚被藏住了气息的龙鳞，厚厚的镜片后闪过一丝精光。
“咳咳…”他干咳两声，脸上重新堆起那种市侩的笑容，但这次，笑容深处似乎多了一丝别的意味，“小子，钱呢…可以先欠着。”
林阳刚松了口气。
“不过嘛…”刘瞎子话锋一转，手指轻轻敲着油腻的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你得帮我个忙。”
“什么忙？”林阳警惕起来。
“很简单。”刘瞎子咧开嘴，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笑容变得有些…不怀好意？“我看你…挺能吸引‘关注’的。帮我…首播带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