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华丽得刺眼、承载着无尽荒诞与兄弟间复杂情绪的通缉令,如同被赋予了精准的意志,在死寂的空气中打着旋儿,飘飘荡荡,最终——
**啪!**
**不偏不倚,严丝合缝地贴在了高台上萧凡的脸上!**
画像上五年前那个傲娇睥睨的“萧风”,正好覆盖在萧凡此刻惨白错愕的脸上,金色的大字“悬赏一颗土豆”和“深情拥抱”透过薄薄的云霞锦缎,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玩脱。
萧凡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廉价的香薰(通缉令自带装饰气味)混合着纸张的味道涌入鼻腔。他下意识地抬手想去扯,指尖却僵在半空。巨大的尴尬、后怕和一种被弟弟用最荒诞方式“打脸”的羞耻感瞬间淹没了他!他甚至能感觉到下方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这张被“自己”盖住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然而,预想中的狂风暴雨、毁灭性的气息并未降临。
就在通缉令糊脸的瞬间!
那股笼罩整个广场、冻结灵魂的恐怖死寂威压,如同退潮般,**毫无征兆地、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仿佛一个无形的开关被拨动。
凝固的空气重新流动。
被冻在半空的彩带和灵灯继续飘舞。
戛然而止的仙乐如同卡顿后重新播放,骤然响起!
凝固在人们脸上的惊恐和僵硬瞬间融化,重新被喧嚣、笑声和觥筹交错的声响取代!
“咦?刚才……怎么了?好像恍惚了一下?”
“哈哈,喝多了喝多了!继续继续!”
“这舞真不错!”
“来来来,干了这杯!”
整个广场瞬间恢复了之前的喧闹与热烈,仿佛刚才那撕裂空间、威压如狱的恐怖降临,以及那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是一场集体性的、极其短暂的噩梦!唯有高台上那个脸上贴着通缉令、僵立如雕塑的萧凡,以及广场中心擎天柱顶端那道依旧存在的墨色身影,无声地证明着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萧风依旧立于柱顶。
墨袍在重新流动的夜风中微微拂动。
他纯黑带紫的眼瞳,没有再看被糊脸的萧凡,只是冷漠地、毫无情绪地俯视着下方重新陷入喧嚣的芸芸众生。那目光,如同造物主在观察一群忙碌而毫无意义的蝼蚁。对于瞬间撤去威压、让一切恢复“正常”的举动,他没有任何解释,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甚至懒得思考的小事。
**“主上!”**
六道黑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巨柱下方,正是岗月等护法!他们单膝跪地,姿态恭敬到了极点,面具下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和急于表功的迫切:
“主上!您终于来了!刚才太子殿下他……”
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解释通缉令是萧凡的“兄弟玩笑”,想撇清关系,想为主上降临的“误会”找补。
然而。
一个冰冷、毫无起伏、却如同冰锥般刺入他们神魂的声音,首接在六人意识中响起,打断了他们所有未出口的话:
**“他的嘴……”**
声音微微一顿,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非人的困惑和……冰冷的审视。
**“长在了你们六个人的身上?”**
**“他们是不会说话,还是怎么着?”**
轰——!
岗月等六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瞬间冻僵了他们的神魂!主上的话,字字如刀!没有怒骂,没有斥责,只有一种冰冷的、如同逻辑判断般的质问!这比任何暴怒都更让他们感到恐惧和绝望!这是在指责他们多嘴!指责他们越俎代庖!指责他们……像一群聒噪的、试图替主人发声的傀儡!
“属下……属下不敢!”岗月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深深叩首,额头几乎要贴到冰冷的地面。其他护法更是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屏住了。
萧风纯黑带紫的眼瞳,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俯瞰尘埃般的漠然,从下方跪伏的六人身上扫过。那目光没有丝毫停留,仿佛只是掠过几块碍眼的石头。随即,那冰冷的目光,如同两道无形的探针,穿透喧嚣的声浪,**精准地、毫无情绪地落回了高台上——那个脸上还贴着通缉令、浑身僵硬、尴尬得恨不得原地消失的萧凡身上。**
目光交汇。
隔着飘舞的彩带,隔着喧闹的人声,隔着那张滑稽的通缉令画像。
萧凡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穿透了纸张,首刺灵魂!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兄弟情,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仿佛在审视一个“问题程序”或“故障物品”般的漠然。
而就在这冰冷的目光锁定萧凡的同一时刻。
下方,被林小雨死死抱在怀里、刚刚从巨大恐惧中缓过神来的阿葵,终于借着重新亮起的璀璨灯火和近在咫尺的距离,看清了柱顶上那个墨色身影的脸!
虽然苍白得毫无血色,虽然那双纯黑带紫的眼睛冰冷得可怕……
但那熟悉的轮廓,那冷硬的下颌线……
“凉快哥哥!”阿葵瞬间忘记了刚才的害怕和愤怒,小小的脸上爆发出巨大的、纯粹的惊喜!大眼睛亮得像星辰,之前的委屈一扫而空!
她用力挣脱林小雨的怀抱,兴奋地指着柱顶的身影,小脸因为激动而涨红,声音清脆响亮,充满了孩子气的得意和天真:
“小雨姐姐!快看!是凉快哥哥!真的是凉快哥哥!”
她完全误解了刚才那恐怖的对峙和冰冷的目光,只沉浸在自己的童话逻辑里:
“他来找我了!他一定是看到阿葵生气(指对通缉令),知道阿葵想他了!所以他来了!他来参加盛会了!凉快哥哥最好了!”
阿葵开心地蹦跳着,小手挥舞,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告她的“凉快哥哥”为她而来。她甚至觉得,萧风刚才那冰冷的注视,只是他“傲娇”的表现,就像五年前他别扭地挂门牌一样!
林小雨看着兴奋雀跃、完全沉浸在自己美好幻想中的阿葵,再看看柱顶那道如同死亡化身、目光冰冷锁定萧凡的墨色身影,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心酸涌上心头。她张了张嘴,想告诉阿葵真相,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柱顶之上。
萧风似乎对下方阿葵那充满喜悦和天真的呼唤毫无所觉。
他的目光,依旧冰冷地、牢牢地锁定着高台上那个被通缉令糊脸、如同被钉在耻辱柱上的萧凡。
纯黑带紫的眼瞳中,那两点幽芒微微闪烁了一下,仿佛冰冷的程序在进行最后的确认。
下一秒。
没有预兆,没有告别。
那道墨色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又如同融入夜色的墨滴,在喧嚣的仙乐和璀璨的灯火中,极其突兀地、无声无息地淡化、消失。
擎天柱顶,空空如也。
只留下广场上依旧喧嚣的人群,高台上尴尬僵立的萧凡,下方跪伏颤抖的护法,以及那个仰着小脸、眼中星光璀璨、对着空荡荡的柱顶开心挥手告别的阿葵。
“凉快哥哥再见!下次阿葵给你留好吃的土豆!”阿葵清脆的声音在仙乐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的天真与心酸。
热闹是他们的。
而那个带来恐惧与荒诞的君主,己带着他冰冷的困惑和无解的难题,再次隐没于永恒的黑暗之中。只有高台上萧凡脸上那张缓缓滑落的、印着“自己”画像的通缉令,无声地诉说着这场短暂而诡异的“兄弟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