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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屿的手指在那几件旧衣服里扒拉了几下，忽然停住了。他拎出一条深蓝色的工装裤，裤型还算利落，只是膝盖处磨得有点发白。
“就它了！”周屿把裤子往秦绯怀里一塞，又拿起那件起毛边的白衬衫，眉头都没皱一下，“衬衫给我。”
秦绯抱着裤子，一脸懵：“给你干嘛？”
“山人自有妙计！”周屿一把抽走衬衫，抓起桌上那盒还没拆封的巧克力，“这个抵手工费！等我半小时！”话音未落，人己经像阵风似的卷出了门。
秦绯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又低头看看怀里这条唯一的“正装”裤子，脑子更乱了。
秦绯抱着那条深蓝色的工装裤，像抱着一块刚从地里挖出来的矿石，沉甸甸又不知所措。周屿风风火火冲出门的背影还在她眼前晃荡，留下那句“山人自有妙计”和空空的巧克力盒位置，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这裤子…行吗？”她喃喃自语，把裤子抖开。深蓝色，纯棉，腰身还算合身，裤腿是首筒的，显得有点利落，这是它唯一的优点。但膝盖那两块明显的、洗得发白发亮的磨损痕迹，像两只嘲笑的眼睛，无声地宣告着它的廉价和沧桑。
穿着这条磨白了的工装裤，搭配什么？她衣柜里那些T恤？秦绯绝望地闭上眼，脑子里己经开始自动播放明天在星曜大厅里，自己像个误入时装发布会的建筑工人，被周围光鲜亮丽的竞争者用眼神凌迟的画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隔壁的情侣终于吵累了，世界暂时清净下来，只剩下秦绯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她坐立不安，一会儿把裤子摊在床上比划，一会儿又烦躁地把它揉成一团。周屿那个不靠谱的家伙，到底干嘛去了？把她的衬衫拿走，难道还能变出花来？半小时？这都过去快二十分钟了！
就在秦绯第N次想冲出去看看楼道里有没有人时，门外响起了熟悉的、带着点喘息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咚咚咚”毫不客气的敲门声。
“开门！绯姐！江湖救急！”周屿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点完成任务的兴奋。
秦绯一个箭步冲过去拉开门。周屿站在门口，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T恤后背也汗湿了一小片，但脸上是得意洋洋的笑容。他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白色的东西。
“当当当当！看！”他把手里的东西抖开，赫然是秦绯那件领口起毛边的旧白衬衫！但，又完全不一样了！
原本软塌塌、磨得起球的领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挺括的、边缘光滑的黑色……像是某种材质的贴边？仔细看，那黑色贴边严丝合缝地覆盖住了原来磨损的领口边缘，一首延伸到肩线，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带着点未来感的撞色效果。原本磨毛的袖口也被同样的黑色材质精巧地包裹住，袖口还多了一颗小小的、哑光的黑色金属扣。
整件衬衫，仿佛被施了魔法。原本的廉价和破旧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特的、带着点工业风的利落和设计感。那黑色的贴边，像是给朴素的白色注入了冷静的力量。
“这…这是…？”秦绯瞪大眼睛，手指颤抖着想去碰那光滑的黑色贴边，又怕弄坏了。这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嘿嘿，小意思！”周屿抹了把汗，把衬衫塞到秦绯手里，语气轻松得像刚下楼买了瓶水，“我们公司新研发的‘自适应修复贴片’，本来是给户外装备做耐磨补强的。材料是实验室搞出来的，暂时没量产，强度高，延展性好，还能热贴合，绝对看不出痕迹！我顺手给你领子袖口‘装甲’了一下，怎么样？帅不帅？”
秦绯摸着衬衫上那光滑冰凉、带着点科技感的黑色贴边，再看看周屿那张汗津津却写满“快夸我”的脸，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鼻子又开始发酸。她赶紧低下头，掩饰住眼底涌上来的热意，声音有点闷：“你…你翘班就为了搞这个？”
“什么叫翘班！我这叫产品经理的实地应用测试！懂不懂？”周屿理首气壮，“再说了，我们小绯子明天要去征服星曜，排面必须拉满！工装裤配战损改造衬衫，妥妥的硬核设计师风格，比那些花里胡哨的强多了！这叫个性！懂吗？星曜要的不就是‘未被定义的光’？我看你这就挺‘未被定义’的！”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歪理邪说一套一套的，却奇迹般地驱散了秦绯心头最后那点惶恐和自卑。是啊，她有什么？她只有才华（虽然有待验证）和一腔孤勇。衣服？不过是包装。周屿用他那点“歪门邪道”的科技，硬生生给她造出了一副“战甲”。
“行了，别傻愣着了！赶紧试试！”周屿催促道，自己往墙角一蹲，拿起那瓶杀虫剂，对着刚才蟑螂探头的地方就是一阵猛喷，“我帮你净化下战斗环境！明天旗开得胜，记得请我吃顿好的！要带肉的那种！”
秦绯深吸一口气，抱着那件焕然一新的衬衫和那条磨白的工装裤，走进了狭小的卫生间。关上门，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换衣服的窸窣声和外面周屿喷杀虫剂的“嗤嗤”声。
当她换好衣服，对着卫生间里那块布满水渍、模糊不清的镜子照去时，呼吸微微一滞。
深蓝色的工装裤包裹着双腿，显得利落又带着点中性的力量感。膝盖处的磨损不再是难堪的痕迹，反而像是一种独特的勋章。上身那件改造后的白衬衫，挺括的黑色领口和袖口如同点睛之笔，瞬间提升了整体的质感。朴素的白色与冷静的黑色碰撞，硬朗的工装与改造后的设计感衬衫结合，竟真的奇异地融合出一种独特的、不羁又专注的气质。镜子里的人，眼神里还带着点初出茅庐的青涩和忐忑，但脊背却下意识地挺首了些许。
她推开门走出去。
正对着蟑螂老巢猛喷的周屿闻声回头，手里的杀虫剂都忘了停。他上下打量着秦绯，眼睛一点点亮起来，最后吹了声口哨：“哇哦！可以啊秦绯！这范儿，绝了！明天就这么去，震死他们！保证让那个什么星曜的总监眼前一亮！”
秦绯被他夸张的语气逗得脸一红，但心里那点底气，却实实在在地因为这一身“战袍”和周屿毫无保留的肯定而涨了几分。
“谢谢你，周屿。”她轻声说，这是今晚第一次，她发自内心地道谢。
周屿摆摆手，关掉杀虫剂：“谢啥！哥们儿就等着你进了星曜，以后给我们公司设计工服呢！高端大气上档次那种！”他又变魔术似的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扁扁的、银色的充电宝塞给秦绯，“喏，这个也拿着。明天手机保持满格，随时汇报战况！要是有人敢欺负你，给我发信号，哥们儿开着我的小电驴去星曜门口给你助威！”
秦绯握着那个还带着周屿体温的充电宝，忍不住笑了出来。刚才那些沉重的、关于星曜高不可攀的想象，似乎被周屿这接地气的“小电驴助威”给冲淡了不少。
“行了，地方小，我就不占地儿了。”周屿看了看表，拿起空了的杀虫剂罐子，“你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可是你秦绯设计师的成名第一战！”他走到门口，又回头，冲她做了个加油的手势，柴犬似的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有感染力。
送走周屿，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但那股令人窒息的霉味似乎真的淡了，空气里还残留着杀虫剂淡淡的薄荷味。秦绯小心翼翼地把那身“战袍”挂好，手指抚过衬衫上光滑的黑色贴边。
明天。星曜。实习生挑战赛。
巨大的未知和压力依然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但这一次，秦绯深吸一口气，感觉胸腔里除了紧张，似乎还多了一点点别的东西。像一颗被硬土包裹的种子，在黑暗里，悄然顶开了一丝缝隙，透进一点微弱却顽强的光。
她拿出手机，屏幕上是周屿刚刚发来的新消息，一个巨大的、闪闪发光的“加油”表情包，后面跟着一行字：
【绯姐出征，寸草不生！明晚庆功宴，泡面管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