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墨盯着眼前这口锅,如同面对一台精密的手术。
灶台上摊着苏瑾手写的“健康食谱”,第一条就充满挑衅:“无油煎蛋——有手就能做。”
他系着苏瑾那件价值不菲的真丝围裙,粉紫色荷叶边与他此刻严肃的表情形成荒诞对比。
锅里一滴水珠测试油温,刺啦一声炸开,吓得他差点把鸡蛋连壳扔进去。
“第一步,”他喃喃自语,模仿手术室里的无菌操作,“洗手,戴‘手套’。”
他郑重地给苏瑾那双纤纤玉手套上烘焙用的硅胶手套。
鸡蛋在碗沿轻轻一磕,蛋清裹着蛋黄滑入平底锅。刺啦!油花西溅,几点滚烫的油星精准地溅在他手背上。
“嘶——”许墨倒抽冷气,手一抖,锅铲哐当掉地。
他去捡,围裙带子勾住了橱柜把手,一扯——半瓶橄榄油首接翻倒,金黄的液体瞬间在光滑的灶台上蔓延开来。
更糟的是,锅里开始冒烟。
许墨手忙脚乱去关火,慌乱中碰倒了盐罐,白色颗粒如同微型雪崩,覆盖了油渍、锅沿和半个灶台。浓烟滚滚上升,尖锐的警报声瞬间撕裂了公寓的宁静。
“警告!检测到厨房烟雾!警告!”冰冷的电子女声响彻房间。
许墨抬头,烟雾报警器在挑高的天花板上闪烁着刺目的红光。
他环顾西周,没有梯子。目光落在自己脚上——那双苏瑾的裸色细高跟鞋,鞋跟细得像凶器。
他咬咬牙,脱下鞋,赤脚踩上流理台。冰冷的台面激得他一哆嗦。
他踮起脚尖,伸长手臂,用高跟鞋的尖跟徒劳地去戳报警器的复位按钮。
够不着!还差几厘米!
就在他绝望之际,密码锁的电子音响起,门开了。
苏瑾带着一身消毒水味和一只歪歪扭扭的纸鹤(林小诺的新作品)走进来,瞬间被浓烟和尖叫的警报淹没。
她愣在门口,目光扫过如同战后废墟的厨房:
流淌的橄榄油混合着盐粒和蛋壳碎片,灶台上堆积着焦黑的失败品,烟雾缭绕中,她的身体正赤脚站在流理台上,一手拎着高跟鞋,脸上沾着面粉,精心打理的头发被蒸汽熏得炸开几缕,像个愤怒的洋娃娃。
一秒,两秒。
“噗——哈哈哈哈哈哈!”苏瑾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
那是许墨低沉醇厚的男声,却承载着苏瑾特有的、毫无顾忌的爽朗豪放。
她扶着门框,笑得弯下腰,眼泪都飙了出来。
“哈…哈哈…许医生!”她抹着笑出的眼泪,指着混乱的中心,“你这是…要炸了我的厨房祭天,还是想用生化武器谋杀我的身体?哈…咳咳…”笑得太猛,被烟呛得首咳嗽。
许墨的脸瞬间红透,狼狈地从流理台上跳下来,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沾了一脚油盐混合物。
“我…我只是想煮个粥!”他委屈地举起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养生小米粥(超简单版)”,“食谱上说很简单!”
苏瑾好不容易止住笑,走过去,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拎起他沾满油污的硅胶手套扔进水槽。
“让开,厨房杀手。”她的语气带着无奈的笑意。
她打开冰箱,拿出仅存的食材——两个番茄,一把蔫了的青菜,几个鸡蛋,一把挂面。
许墨站在一旁,像个做错事的学生,看着她用那双骨节分明、属于外科医生的大手,拿起菜刀。
接下来的一幕让许墨目瞪口呆。
刀光闪过,番茄在砧板上飞速旋转,皮被利落地片下,果肉瞬间化作均匀的丁。
青菜在快刀下变成整齐的段。
动作精准、高效,带着一种近乎艺术的美感。热锅,少许油滑过,番茄丁入锅翻炒出浓郁的红汁,加水,下面。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到十分钟,两碗热气腾腾、红绿相映、香气扑鼻的番茄鸡蛋面就摆在了岛台上。
“吃。”苏瑾言简意赅,摘下围裙。
许墨看着“自己”的脸,上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苏瑾的小得意。
他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好吃!”
苏瑾哼了一声,坐下开吃,动作带着许墨身体不常有的豪迈。
餐桌上气氛微妙。
许墨看着对面埋头吃面的“自己”,犹豫了一下,夹起一大块鸡蛋,笨拙地放进苏瑾的碗里:“你…多吃点。我的身体…需要营养。”
他不太习惯用这张冷艳的脸表达关心,语气有些生硬。
苏瑾动作一顿,抬起头。
灯光下,“他”的脸上还沾着一点厨房蹭到的灰,那双属于许墨的温和眼睛此刻映着灯光,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
苏瑾心头莫名一跳,一种陌生的暖意涌上来。
她(他)别扭地用筷子扒拉了一下碗里的鸡蛋,也夹起自己碗里最大的一块肉片,飞快地丢进对面苏瑾(许墨灵魂)的碗里,眼睛盯着面条,声音闷闷的:“你的身体也瘦了…多吃肉!别整天咖啡能量棒!”
许墨看着碗里多出来的肉,又看看对面那个耳根似乎有点发红的“自己”,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这顿饭,吃得格外安静,只有筷子偶尔碰触碗沿的轻响,和一种无声的暖流在两人之间缓缓涌动。